和玉打交道,不会有人疑心你想同她处对象。玉,很高大,两腮宽宽的,像个男孩子;走路时,目不斜视地仰着脖子,给人高傲的感觉。其实,这给了许多人误解。玉,一个女孩子,喜欢时尚,喜欢音乐,喜欢在小圈子里交友,不分男女。一般人大有吃闭门羹的醋意。我当然是玉圈子里的一员。
她父亲是作家,在杂志社工作,常叫我去帮忙,诸如写个信封、邮寄个杂志之类的。我乐此不疲。特别是写信封,我用书法笔书写,她父亲直夸我字迹潇洒,有力道。一想到那些作者收到杂志时,那迫不及待的激动,我心中暗自得意。再说常有火锅、小酒勾兑,无利不起早。玉瞧得起父亲的为人,瞧不起父亲的文笔。尽管父亲长、中、短篇小说、电视剧屡出。玉觉得父亲深更半夜咬笔杆,有江郎才尽之嫌。且父辈这一年龄段的人,字词语段老气秋横。一次报社去玉家找她父亲约稿。父亲恰恰不在家。玉翻遍了桌案,也没找到作品,索性从自个箱底里找出两篇,手一递:“拿去”。结果,两篇均被报社采用,玉那跳跃的、充满青春气息的文字,让读者赏心悦目,不同凡响。她父亲去开笔会,报社的人碰头便说:“你女儿可不得了,才二十来岁,居然文章锦绣!”。老父亲笑而不答,满足于女儿孤高、洒脱的个性,文如其人。不过,在公司里玉依然是后勤车间的一名工人,整天穿着蓝工装,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守着一百多万的高级机床,懒懒的不想做事。
一次,我去她工房天方夜谭地神侃,。矮小的车间副主任突然跨进工房,一眼看见工件没加工,唬着脸对玉说“你连床子也不打扫,下午加工件必须完!”。
副主任抬脚一走,只听见玉骂道:“武大郎,你有啥水平,穷吆喝!”
我忙说:“你做事吧,不然,我在这里好难堪”。
玉长叹一声,依照坐着。
“你是守着金饭碗发愁,你想做啥子?”
“调到工会,那边又说我不写新闻稿。”
“你写嘛!”
玉飘了我一眼,不屑的样子:“我才不写!”
“纯文学是没有的,企业需要的是吹鼓手。”我说白了。玉一阵沉默。玉有心结,哥哥大学毕业闯出了一片天地;妹妹和她在一个公司,不到一年就辞职了,先是深圳,后又移向蒲东,和男人一起创业。回想起来,玉真是失败,可她又不甘心。反正玉仍不写新闻稿。在她眼里那是小儿科,不屑一顾。
别谈文学[,谈文学总是失败。我和玉也经常在一起玩。记得一次,我们几个兄弟伙在一起打小麻将,玉也要参与,一直打到凌晨两点。我掏了一下荷包,烟没有了。于是对同桌的人说:“掏根烟来抽”。
同桌说:“路边店买嘛”。
凌晨两点。“路边店关门了,我在你这儿买”。
同桌仍不掏烟。几圈下来,我烟瘾上来了,不觉将小手指伸向嘴里吮着。
“七万”玉打出一张牌。她一眼看着我,又用忿忿的眼神直视同桌:“把烟掏出来给他抽!”声音划破夜空,同楼层好多人都有惊醒了。
同桌畏惧地掏出小半包烟。我点上一支,哇,真是提神。
好日子总是不长。玉去读大学去了,带薪的。后来听说交了一个男朋友,常出去郊游,颇为浪漫。毕业后玉回到原岗位,也许受社会的启发,玉也开始写新闻稿了。她的文笔自不必说。一次,在公司司歌创作大赛中,她获得一等奖,我名落孙山。且她的歌词有新意,少了俗套的语言。再后来听说她结婚不久,又离婚了,也许是性格不合吧。
再与玉相处时,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沉稳。不能老是嘻嘻笑笑的。玉也当上了分公司的秘书,不久提拔为车间副书记。
其实,玉早该提拔了,只是写新闻稿时,动笔太晚。那位打麻将的同桌已经是部长了。好笑么?二十来岁,当不了官,怨天尤人;三十来岁当官了,人也规矩了。没啥过失,也无懊悔。就这样,一本正经少了好多乐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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