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陀子,不陀,只是他的绰号如此。个子高高的,算得上英俊崽儿。不过,那年月英俊不英俊不太重要。没有电脑,没有电视,也没有半导体,人人都为几十块钱奔波。偶尔青年们聚会,把酒尽欢,也是一曲终了,各自散去。
谢陀子是革命烈士的后代。听哥说,1949年重庆解放前夕,谢陀子的父母,两位小学老师(中共地下党员)在县城附近的乡下组织起义,被军统特务察觉而被捕,当天在县城里游街示众,然后押赴刑场枪决。据说,两位烈士临刑前仍高喊革命口号(他们是二十来岁的青年)。那时,谢陀子才几个月,跟着婆婆过,父母的容貌根本记不住,长大后家里连张像片也没有。解放后,谢陀子自然而然的成了烈士的后代。七岁时,婆婆去世了,谢陀子无依无靠,烈士的后代是不能进孤儿院的,他每月去街道领上8元的补助和6元钱的烈士抚恤金过日子。他吃着馆饭上学,无人管的孩子钱都管不住还别说学习了。有时,钱花光了,他就跑到县长、书记办公室去:“叔叔,拿给我两块钱,我没饭吃了”。他总能拿到几块钱。日子就蹉跎着过了下来。谢陀子十七岁了,面临下乡。烈士的后代是不能下乡的。
县委书记说:“小谢,你该工作了”。
“哪我做啥工作?”
“我把你介绍到灯泡厂去,这在县城里也是国营大厂了。”
谢陀子想总比下乡好,解决工作那时是人人最大的愿望。“干啥活呢?”
“搞技术工作嘛,烈士的后代要照顾”。
提起办公室,谢陀子脑袋大了,字不认识几个还搞技术工作。“不,叔叔,我要搞搬运,吃粮多”。
县委书记一脸无奈:“好吧,我叫人给你去劳动部门办手续,你去报到”。
就这样,谢陀子不用下乡,轻轻松松地到灯泡厂干活去了,每月拿上三十大毛,很知足了。谢陀子不愿有人提起他父母,直白点说在他心里,还没有县委书记、县长亲切。每次在街上碰上书记、县长,他们总是问道:“小谢,工作怎样?”谢陀子乖乖地作答。
谢陀子没事就爱逛街,认识了不少朋友,当然多数是没文化又耿直的朋友,有时,难免无事生非,打几场群架是常有的事。好在谢陀子不是主角,事情不大,就自然不用进宫了。谢陀子无论是到前街、后街,总有人:“陀子、陀子”的招呼他,谢谢俨然成了县城里的小名人。谢陀子二十来岁了,到了谈恋爱的年龄,谢陀子看上了厂子里的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姑娘老老实实的,见了谢陀子就一脸笑颜。他心里直发毛,自己毁誉参半的名声,让他止步不前。不过,谢陀子还是鼓起勇气写了封情书:“桂花,我想你,我想和你一辈子好下去……”谢陀子涨红着脸写不下去了,潦潦草草的字,贴上恭恭敬敬的邮票,好歹还是寄出去了。几天后没下落,谢陀子急了,下班后找到大辫子姑娘,一阵解释。那姑娘低着头,暗笑着不语。这事就算成了,毕竟不是靠情书过日子,再说谢陀子本质不坏。
两年后,孩子出生了。谢陀子有的家的感觉,他依然爱广交朋友。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厂子里效益不好,濒临倒闭。谢陀子慌了,俩口子过没事,孩子在读大学要钱。谢陀子辞去了工作。辞职不辞职一样早晚要倒闭,留下妻子在家留守。独自跑到重庆投奔朋友,朋友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他负责跑材料,整天在工地上忙活。
现在的谢陀子依旧潇洒,快六十岁的人了,三十来岁的性格,整天叼着根烟,在工地上跑来跑去的。毕竟儿大女成人了,也没啥可操心的,天伦之乐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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