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轮子上的生活。傍晚到家洗掉一身的征尘，还觉得脸上热辣辣的。老婆看见说是太阳晒的，都有点皮炎了。皮炎什么的咱不懂，照一下镜子，看看脸色，倒是高兴起来：这一天下来就成西北汉子了。

今天的行程是这样的。目的地是去一个小水库，在县地图上只是个小墨点，叫皈依寨水库。因为小，很少有人知道，一路上就只好打听了。

第一次下车，将车靠在一棵电线杆上，话还没问，就看到一张告示：“泣血跪求，某月某日某地，花季少女惨死轮下，至今凶手在逃，有知情者告知必有重谢。”看来这个地方不吉利，别让人家抓了替死鬼，赶紧躲开的好。

再行一段，是一条宽敞的马路，路两边的桃花还在开放，下车留个影像。刚刚按下快门，听到一声惨叫。眼看着一条黑狗的腰部被一个车轮碾成纸片，一片的血污在汨汨的扩散，只是那叫声已经随着灵魂一起飘远，不在人间引起任何的空气振动了。

此处也非谈情说爱的地方，还是赶路要紧。百十里路过去，终于看到了“皈依寨”这三个字。沿路的房子倒是还算新鲜，心想这水库也应该不至于干涸了吧。在小村里下车，沿着田间巷陌信步走来，也让腿上的肌肉有机会轮换休息一会儿。看村寨的风景，偌大的视野里，山坡光秃秃的，近处倒是有几颗杨树，却没有一个果树。更奇怪的是，老远看见的一片绿油油的田地，走近了才知道不是麦苗，却是野草。想起麦苗，更是奇怪，这一路上好像真的没有看见一块麦地。更多的是这样的野草，和没有野草的荒地，露着赤luo裸的黄。看来，果真是十里不同俗了。

又问了几次，倒是都知道水库，看来是越来越近了。只是还走了不少的冤枉路。最后简直都走到了没有路的村外，才来到一座同样光秃秃的山脚下了以后，看见一片蓝盈盈的水，被一条不到20米的石坝拦着，这大概就是水库了。

踏着一堆一堆的垃圾，来到水边，有尿意，就在这寂无人烟的地方解决了吧。一阵痛快淋漓之后，忽然后悔：这尿量相对于水库的水来说，实在太大，也许水库该改称“尿盆”更合适。耳朵眼睛各处小虫乱碰，只得两手不停的驱赶。看来，除了小虫，水库不欢迎你，还是赶紧离开吧。仍然不甘心，爬上一座山峰，更加清楚的看到了整个水库的全貌，也更加看见了各处山坡那光秃秃的一致性，以及在这一致性的中间，散布着的一条条伤痕累累的疮疤。不到半小时，这预定的目的地的旅游就结束了。

回程决定再走一条新路。穿小村过街道，应该别有一番情趣。问来问去，找到一条沿河的水泥板路，路面很窄，偶有耕田的拖拉机驶过，似乎应该可以通行。只是沿河的路段，气味难闻，蚊蝇乱碰，就有一个勇敢者钻进眼皮里面。就在设法请他出来的时候，很是让自己的肺憋了一阵儿。

村寨里有一盘石碾，明显已经多年不用，至少还带点山寨的印象，因此就占了相机的一角。她至少比疲惫卧在坟堆里的牛，要精神多了。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卧着，周围除了自己的牛粪，就是几根玉米秸，再也没有多少精美的草料。奶牛何辜，他们应该不懂得什么三聚氰胺，什么人造蛋白，却也要领受此劫？专家说鸡生出来的蛋就是鸡蛋。是否可以推理奶牛挤出来的奶也应是牛奶。可现实的情况是人作了孽，却要牛来承担？

从乡间小路出来，是一条大道。本来指望路面可以好点，速度可以快点。可突然仿佛回到了暗无天日的旧社会。一辆接一辆的“倒霉”的车都在“倒煤”。置身其中，大概就和在沙尘暴的中心差不多吧。赶紧见到路口下来，擦一把脸，已经可以入籍南非了。再看路边的行道树，尽管是刚长出来不久的新叶，也已经看不到一点绿色，真怀疑就是这样的艳阳天，它们可还能自如的进行呼吸否？

总算回来了。回顾一天的记忆，也算精彩。太阳是赤的，晚霞是橙的，土地是黄的，春天的草绿的，多数人的脸是青的，尿盆里的水是蓝的，而那紫的，除了凝固在柏油路面上的血，就是留在脸上的这一层发炎的皮层了。

这七个色彩，加起来应该就是今天的收获。只是这收获盘点在一起，似乎不是这灿烂的天空的白，而是此刻深夜乌云无月的沉沉的黑！

于木鱼宅

2009-4-2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