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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风雅与附庸风雅一般慎独

发表于-2009年04月28日 上午10:19评论-1条

谈到附庸风雅,首先,我们有必要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探讨一下什么是风雅。因为单从表面上看,风雅作为一种审美情趣和审美气质,便是与人的意识,人的认知行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的。所以,既然要清晰地了解风雅的来龙去脉,也就有必要从人的意识和认知着手,揭示风雅的内在本质。

作为个体意欲——意志,欲望的倾向性——的客体化对象,人类的直观认知力必然不可抗拒的承受着意欲的支配。人类通过接受不同层次、不同程度的教育——自然的教育或人为的教育,由着个体本性的选择能力和识别能力,对于大自然产生各自不同的理解,从而形成各自独有的经验和抽象概念。自然的教育体现于个体在形成自身的经验和抽象概念之前,首先经过一个对于事物产生直观认识的过程;人为的教育则恰恰相反,个体首先从书本、传媒或者其他个体那里接受某些经验的灌输,在形成了个体自身的经验之后,再以此经验去认识事物。由于认识事物的过程是截然相反的,所以两者在看待同一个事物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存在很大分歧:因着直观认识,前者往往更容易发现表象掩盖下的事物的本质,后者则好像看某样事物之前,先戴上一副有色眼镜,于是,那事物本身的颜色和映入认识者眼帘的颜色往往不能统一,也就是必然结果了。

由于任何个体的智力——即直观认识力——的本质和任务都是为其主人——意欲服务,并且忠实地执行意欲的一切指令,那么对于一个我们称之为风雅的人来说,个体意欲下达给智力的任务便可以肯定的说是为了凸显出该个体在对于美的认识、鉴赏、描绘其认识的表达方式和方法等层面上,显而易见的不同于其他个体,并高于其他个体。这就从客观上调动了个体对于美的认知的积极性,同时也促使个体花费相对更多的时间、精力、思考、学习钻研、练习训练来提高对美的认知能力,从而在精神层面上比之于其他个体对于美的认知方面保持着相对优势,并以此达到个体意欲在这一具体要求上的精神满足。

实际上,我们很难理解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即便是以追求美而著称的古希腊人在对美做出具体形容和定义时,其言辞也会模棱两可、含混不清,正如柏拉图在《斐德罗篇》里所说的那样,人们只能看到“人间的美的摹本”。美本身是一种不可知的、超越性的和谐。对于美本身,人们脑海中至多存在着一些柏拉图式的理念罢了。我们只能这样理解:美本身是无法以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局限性和模式化的思想言辞来进行表述的,人们只能通过对‘相’,对美的客体化——一切美的形式——的学习和了解,达到对美的不同程度的认识。这就如同人们从未真正见过某样事物,但可以通过对这样事物的影像或照片的观察而得到认知。同样道理,其基础建立在意欲的表现倾向上的风雅,并不真的对美能够产生本质上的认识,即便对于美的形式,风雅之人也不能达到最高的认识层次,因为个体意欲对风雅的要求仅仅是相比一般其他个体保持对美的认识的优势,这就足够了。风雅之人并不能成为一个艺术家,因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始终追求的是摆脱个体意欲的控制,把行为的动因、获取经验和抽象概念的前提设定为对事物的直观认识,以及探索事物的本质,通过雕塑、绘画、音乐、戏剧和诗歌等诸多形式把事物的本质和内在美提取出来,呈现给人们。艺术家的智力也只有摆脱了个体意欲的控制,才能创作出具有极强生命力和震撼力的美的作品。而这一点,是风雅之人望尘莫及的。他们或许在谈吐行为和思想上显得非常潇洒和更有深度,或许甚至能够推出一些具有外在美的、令世人赞叹不已的作品,可究其根源,不过是其个体意欲在对美的认知方面给予智力更多的要求,迫使智力更加卖力的为其工作而衍生出的结果罢了。智力屈从于它的根源——意欲,这是必然的,也是符合逻辑的,更是个体生存的基础;就像行星和恒星的关系,所有的公转均以恒星为中心。当两者的意愿发生冲突的时候,行星将永远放弃自身的权利。除非有极大的外力推动作用——超乎寻常的智力,这也正是真正的艺术家和风雅之士的最本质的区别所在。

说到底,风雅的本质是一种较为高级的审美能力的体现,是一种对于事物之美的形式化的认识力,而且,风雅将不可避免的浮于世界的表象,甚至歪曲和夸大世界的表象。所以,风雅不可能来自自然的教育——这不符合个体意欲的要求和利益,而只能来自人为的教育。通常风雅之士会不由自主、兴致盎然的阅读大量文学作品,戏剧、小说、诗歌和散文,因为这些作品和作者无不在讲述和歌颂着美的形式,也恰恰在无形中开发和培养着他对于美的想象力。他们从不会对哲学感兴趣,至多会在潜意识里对于狭隘的美的形而上学闪现一丝想法,然而这些想法常是稍纵即逝的,不会形成任何直观经验和抽象概念。我们时常可以看到,单凭夜幕上一轮明月和几点星光,风雅之士就仿佛能闻到子虚乌有的花香,看到臆想中的异性,或者在脑海中编造出某些生活场景,或者下意识地构思某种情结,他永远不会去想:那不过是一些星体,从未停止过反射太阳的光线,只是由于黑夜的衬托而显得格外明亮,现在又恰巧被自己的眼睛所反射,此时朦胧而美好的感觉都是荒谬的,并不建立在真实存在的基础之上,究其根源,实际上来自于生硬刻板的自然规律给人心灵带来的幻觉。打个比方,我们看到流水的时候,常会联想到时间,似乎时间被流水带走了一样,其实流水和时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人们由主体去寻找客体,但时常找错客体对象,问题就在于智力受到了意欲的影响而产生了错误判断。就这样,一种夸大的、非存在的美瞬间诞生了,似乎风雅的灵魂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深深呼吸着美的元素。此时,智力起到的作用就只是阿谀奉承,将夸大的和虚假的认识当做是正确的和真实的,就像真的存在或发生过一般。个体意欲因而得到极大满足。 

对风雅之士而言,其智力并非没有探索本真的美的愿望,但个体意欲却没有,它只希望保持那种相对优势,并因由此产生的优越感而满足。于是在两者之间产生出意愿的矛盾。即将发生的一种情况是,智力的力量不足以背叛和反抗意欲的统治,它并不像真正的天才或艺术家的智力那样超乎寻常,所以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屈从;从另外一种情况来说,风雅也会是一种错觉,个体意欲施加给智力的错觉,使智力误以为符合个体意欲的真正意图。其实智力被蒙骗了——个体意欲并不要求智力了解美的本质,它仅仅要求智力得到对于美的形式的较高认识,而非美的本质和内涵;经由意欲的蒙骗,智力自认为了解了意欲的真正意图,并且误以为自己最大程度地满足了意欲。这一点,意欲之于外在表现的倾向,之于优势的炫耀的倾向,是风雅之士根本意识不到,至少是不愿意识到的。正是如此,意欲要么是奴役,要么是蒙骗着智力。这样,我们也由此可知,人们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生出一些连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浮想联翩,其根源在哪里了。

再说一说附庸风雅。

在一切动物之中,毫无疑问,人类的直观认识力远远高于其它种属的动物,这是由大脑结构的复杂和完美程度决定的。对美的认识更是如此,因为智力是大脑的官能,而‘美’相比于其它概念更为抽象化。在低等动物身上,我们看不到任何关于美好事物的欣赏能力和喜悦之情,可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在人类种属中,就一个生性木讷,对外界环境感觉极其麻木的人来说,其审美能力和低等动物竟是极为接近的。比如,一般人们看到色彩鲜艳的花朵会由衷地流露出喜爱和赞美之情,但低等动物由着本能,仅仅知道花朵属不属于食物的范畴,这和那些生性麻木的人简直如出一辙:他们的眼光从美丽的花朵上一掠而过,就像穿过空气一样——花朵和随处可见的泥土石块没什么分别。实际上,在人类种属中,智力明显存在着很多不同层次的差异。对待同一样美好事物,有些人视而不见,有些人会考虑它的实用价值,有些人为之欣赏喜悦,有些人甚至为之撰文立著、歌颂褒扬。原因在于智力激发着个体意欲对此事物做出反应,而由于个体本性使然,个体意欲有的显得亢奋激动,有的显得平淡漠视,有的沉睡不醒;反过来,个体意欲接受了智力的刺激之后,给智力下达的任务也就各不相同了,或要求深层次地对美的形式产生认知,或要求泛泛了解,或置若罔闻。

智力在接受了个体意欲的任务之后,开始行动起来。也就是说,个体意欲对于美的认识的要求是造成智力去努力认识美的动因。当这种努力达到很高程度的时候,那意味着个体意欲希望对其他个体保持相对优势,有意或无意地炫耀这种优势,并从中体会到优越和满足(风雅的本质)。客观的说,风雅之士在努力提高对美的形式的认识方面是勤奋的;与此相反,附庸风雅者并不深深渴望着那种相对优势,更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到了美,他们只是被风雅者所表现的外在的谈吐、行为、思想深深吸引,是美的客体的客体的附庸,简单地说,他们眼中没有美,而只有风雅。如同风雅者将美的形式误认为是美本身一样,附庸风雅者将风雅误认为是美本身,这种错误的认知同样是个体意欲对智力干扰的结果。

相对风雅之士,附庸风雅者对美的认知处于较低级别。这是由于两个原因造成的。叔本华在《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里曾说过,艺术家和天才都只能是天生的。现实生活中我们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有些孩子在接受任何培养和训练之前就表现出对于某种知识或技能的浓厚的兴趣和令人惊讶的理解、学习和模仿能力。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由个体本性,个体在某些方面与生俱来的天赋决定的。风雅之士虽不具备天才或艺术家的禀赋,但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可以对美的形式产生较高认识的能力。与此相反,附庸风雅者没有这样的能力,因而也绝不能通过观赏、思考、临摹艺术思想和文学思想的手段培养训练提高对美的认识;其个体意欲不因为智力感受到美的刺激而冲动——智力首先是以事物为工作对象的,它首先感受到美,再对意欲进行刺激,个体意欲对于美本身,甚至是美的形式并不感兴趣,交代给智力的任务也就不可能是对美产生较高的认知,它只愿从模仿中引起足够的重视,期望得到同等关注。附庸风雅者通常不能分辨出由此得到的关注是正面还是负面的,即便了解到某些负面关注,他们也不予理睬。个体意欲在得到关注——尚不清楚是正面或是负面,那不是至关紧要的——那一瞬间已经满足了。这也是东施效颦的本质所在。还有,在通过学习训练以提高对美的形式的认知这一方面,附庸风雅者无疑是懒惰的,因为个体意欲只是被风雅,而非美,深深吸引。他们之所以浅泛地对诗歌、绘画、雕塑等等文学和艺术作品了解和学习,也只是为了接近心中美的目标——风雅,也只是意图鱼目混珠罢了。

无论风雅还是附庸风雅,透过其现象看本质,都是不同程度上,在不同基础上,意欲对智力误导作用的结果,使智力对主体的客体产生了错误认识的结果。从这方面来说,二者都是被愚弄者,只不过从表现出来的行为看来,附庸风雅者多了一份可笑丑陋而已。当然,这也只是我们意识中的可笑和丑陋的客体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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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无论风雅还是附庸风雅,都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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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etplok-评论

欣赏,问好朋友!at:2009年04月29日 凌晨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