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婚时没有房,只好暂住岳父家的老屋。
所谓的老屋是岳父家祖宅其中的两间。解放前岳父家也是大户人家,住的是两进身的大院子,青砖灰瓦的房子,估计当时也挺气派的。
后来岳父成家后分得了前院正房最西边的两间,从此在这两间老屋里生活了四十年,养育了四个儿女,从未再向组织上提出分房的要求。
只是后来大院日渐杂乱,习惯安静的岳父母难以忍受,只好自己花钱在郊区买了两间平房搬了出去。从此两间老屋再无人居住,只堆放些杂物,好在老屋虽历经近百年的沧桑,却仍完好无损,只是外观破败些。我和妻将老屋简单装修一下,就在这里安家了。
老屋的胡同外面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但出入并不方便,由于历史原因,历年的私搭乱建,老屋早已成了闹市中的一片贫民窟了。
往里走,初时还是比较宽阔的胡同,转过一个弯后道路便窄了许多,而要进入老屋则需要七折八拐才行,这七与八绝非虚数,每走十几米甚或几米就要转一个弯,愈往里路越窄,最窄处仅有约一米宽,两辆自行车错过都很困难,我们戏称这段路为迷宫,若在解放前,地下工作者进入这条胡同,保证敌人找不到。
到了大院门口并不能算到了家,因为要进入自家的小院还得经过一长串的厢房窗下,那些厢房住户本是岳父家的房客,城市中无业的赤贫者,年代久远便心安理得地反客为主了。他们没有自己的院子,只是在门前搭了简易的小棚,盛放杂物,门前的空间极为狭窄,要在他们的门前通过去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
大院门前的西侧是一个公用厕所和一小块空地,当初也是有房子的,据说当年老太爷与房客赌气,说我就是扒了也不给你住,结果就真的扒了。现在那一小块空地也没闲着,全部堆上了破烂,因为挨着它的住户是收破烂为生的董成(化名),董成四十岁上下,五短身材,一只眼睛是假的,听说是小时侯他妈织毛衣给戳瞎的,院里的人背后都叫他了然,可能是缘于成语一目了然吧。他娶了一个乡下媳妇,给他生了三四个孩子,原因是执意要一个儿子。计划生育的来管就让媳妇躲到乡下去,要罚款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要不你就拿破烂去顶,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从他的门前经过要时刻小心不让破铁丝烂铁片剐了车子或衣服。间或他们俩口子打架动起手来,兵器乱飞,就有被误伤的危险了。
接下来的是卖烧鸡的张祥(化名)家,他六十多岁了,佝偻着腰,一年中有小半年光着膀子,身子晒得跟非洲黑人似的,他一生没有正当职业,曾因投机倒把罪蹲过大狱,近些年以卖烧鸡为生。他的烧鸡味道还不错,就是太咸,后来人们给他编了句顺口溜:“农夫山泉有点甜,张祥的烧鸡有点咸”。他的烧鸡确是纯天然绿色食品,原料鸡都是乡下送来的土鸡,没光荣前就养在门前的鸡笼里,每天都给鸡们放放风,活动活动筋骨,疏通疏通气血,如果我们赶上这时回家,就难免鸡飞土飘扬了!
进到自家的小院里才算长长出了口气,难怪岳父母当年要搬出去。其实小院也小的可怜,长不足十米,宽不到三米,再除掉两头的煤棚子和杂物间,就只能放两台自行车了,院中还有一口"洋井",还能使用,停水时邻居都来这里压水。院中能看见的风景只有大院中间的百年老榆树,春来时仍枝条繁茂,树下是一口百年老井,虽多年不用仍清泉洌洌,院中老人沏茶还常取老井的水,说是味道好!
老屋已历经百年风雨,在这里故去和诞生的人算起来过百,平静而自然,妻就出生在这里,我们又在这里孕育了女儿,就是在这块福地我们度过了至今为止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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