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俊挂电话的想法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我安静地坐着,窗外的阳光很好,遥远的海风送来四月里的花香。
拿出手机,拨号。
要说,以往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想一想还是做罢。那个极熟悉的号码在手机里储存着,一直没有变动,而我很少去触碰。有它在,或许那早已走远的青春便还在生命里留守,随时都能看得到踪迹,并且注视与看护着我现时的生活,而我却没有理由再以任何的方式介入。往事已成旧梦,只能在记忆里回响。
也曾想过要去看她的。很多年了,日子老得已如额头上悄悄生出的不易察觉的细密的皱纹。儿子已经长到八岁,上次去看她还是刚结婚时妻陪着去的。那时候我们在省城打工,距她很近。后来回乡,有了儿子,再下来,又来到这千里之外的异乡工作。今年春节放假期间,有意去见一位网友,想着顺便去看看她。妻嗔怨,“是旧情复燃?”我抿着嘴笑,“什么呀?”当然见网友的事是不能对妻说的。
“喂……”一个女声。
“喂。”没想到电话接通得那么快,自己像是还没准备好,感觉有些措手不及,“喂,是刘俊吗?”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哦,是我,你是……?”
“能听出我的声音来吗?”我嘻嘻地笑着,有意卖个关子。
“噢,能,知道。”她一下子像是听明白了这个躲在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
“真的?”我像是还有些不信。
“真的,能听出来。”她肯定的语气是轻快的。
我幸福地笑着。是啊,多久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亲切与熟悉,一点没变,时光那双显得极无情的大手在此却像是失去了威力,即便我们的皮肤一天天变得粗糙,即便时空的距离将我们隔得很久很长,而声音、语气甚至于情态却还与昔日无二。问她在忙什么,她说在给孩子们上课,我一下子恍然。今天是周日,照例是她辅导孩子们作文的时间,这是她的工作,像多年前一样。我可以想像到那样的情景,如同多年前去看她时一样,一群孩子围坐在她家的客厅里,听她娓娓地讲解,电话搁在手边,她坐在轮椅上,样子看起来是那样安详与平和的幸福。那时候母亲不定就在旁边侍应着,如今老人年事已高,据说搬去与儿子同住,现在应该换作老公了吧。
我突然想到今天这个日子似乎有些特别的。四月份,最后一个星期天,那些年参加自考,正是在这两天,而每次考完试,我一定会顺便去看望她的。
俊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异性朋友,那时候叫笔友,没有网络,书信是最重要的联络方式。青春的真正记忆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她从小患进行性营养不良症,下身瘫痪,这个当年被医生无情地宣判最多活到十八岁的女子,却一直顽强地生活着,而且活得充实而快乐,在事业上甚至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十多年前当地的报纸上就曾以“西安张海迪”的美誉对她进行过报道。而我是她的朋友,这一点甚至于让我感觉到隐隐的骄傲与自豪。每次去看望她,都能让我从中受益,而那些东西已灌注到血液里,成为我生命不可或缺的部分。只是有些遗憾,我距她的期望差得太远,甚至会让她觉得失望。然而我相信她不会取笑我,只会给以支持与鼓励,而我也一直执著地坚守着自己当年的追求与梦想,这也许是我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留了qq,我想我们以后会多些联系。只是她还是很忙,没有多少时间与我闲聊,我当然也不期望这个。听她说现在转行了,专写儿童文学。这方面我没接触过,但是一定会去看看的,在那里不定能找到些青春年少的印迹,俊把它一定保留在了充满童稚与幻想的作品里。而此刻,我仿佛已嗅到了那四月青春的花香。
2009-4-2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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