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尽头？一个很容易回答而又难以准确回答的天问式主观命题。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一曲《葬花词》，曾让多少无故寻愁觅恨的痴男怨女泪湿青衫肝肠寸断；那感天动地响彻九霄的一声声天问，让多少林妹妹们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成山头，一个中国大陆伸向茫茫大海的最东端且最早迎接太阳从海上升起的地方，一个曾因四处寻访仙踪寻觅不死之药的秦始皇的到来而被染上种种神秘色彩的渔家小镇，终于在春日的阳光中迎来了我们这些探幽访古的远方客人。

记的上次来成山头，是世纪初的四月。海边的渔村刚刚开发，处处都是些新建的小楼和新修的公路，沿海港湾里停泊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悬挂着红旗的渔船，宽阔的近海水面已被黑色的鱼网和浮筒分化成一块块一道道亮丽的海田，像片片硕大的鱼鳞，又像是南方美丽的水田。听说，那是人家的海产品养殖基地，里面全是海参、鲍鱼、扇贝之类的海中珍品。现在，旧观依然，只是路边山下散落着的一家家富有欧式风情和中国古典风格的别墅群多了起来，海边山顶上缓缓转动的一排排高高矗立的乳白色风车也是过去所没有的，让人疑心是到了荷兰。这里最值得一看的除了始皇访仙时留下的秦桥遗址、大海的壮阔以及乱石穿空的奇丽景色之外，还有就是原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的题词，一个是成山头风景区的大门内的“心潮澎湃”，一个是矗立在海边百丈悬崖观景台巨石上的“天尽头”题词。一进景区大门，我们就四处找寻，果然在门内不远处看到了那令人心潮澎湃的“心潮澎湃”题词。这是胡耀邦来此观海时，面对茫茫大海，面对拨乱反正、急流勇进的急流险滩，面对中国结束封闭、走向世界的滚滚浪潮的由衷感言。无论将来对此如何评说，但当年他那敢于直言、锐不可挡的超常勇气，他的为解放一大批老干部呕心沥血，对腐败分子坚决打击，为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殚精竭虑，为中国的思想解放和兴旺发达所做的许多好事，人们是不会忘记的。

来到海边，站在成山头的悬崖峭壁之上，我又一次看到了广阔无边神秘莫测的大海。放眼望去，蓝色的海面宽阔无比，一直延伸至天边，形成一道长长的弧线。虽有丝丝海风吹拂，但远处的海面依然是那样的平静安详，全没有“无风三尽浪”的感觉。雾海茫茫之中，偶见一两艘白色的远洋货轮静静地缓缓向远海驶去，让人想起了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几只海鸥——这种比想象中大的多的白色海上精灵——展开巨大的翅膀从波涛浪花间轻轻掠过，一会儿一飞冲天，一会儿低飞盘旋，一会儿悄悄地停泊在蓝色的海面上随波起伏，给宁静的海面增添了无穷生机。在这里可以细细体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真谛，也可以闭上眼睛慢慢地享受“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境所带来的闲适和自由。俯观近海，才知自己已身在山巅悬崖之上，才知风随浪转惊涛拍岸并非虚传。也许是无坚不催的海水没有料到世上竟有敢阻挡其前进脚步的事物吧，于是便在悬崖峭壁之下与坚毅顽强的礁石成了难分难解的敌人和朋友。任何海洋中的风吹草动便在这里形成层层波浪，一个波次接一个波次无止无休地冲击着海岸，直到把大山冲蚀成悬崖，把山头淹没为礁石，成为海上石林海上仙境。礁石是大海的性格，大海是礁石的归宿，此言有些道理。

在海边，我们没有找到胡耀邦所题写的“天尽头”石碑，却看到了秦始皇带着丞相李斯和宦官赵高来到海边远眺大海，发誓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找到海上仙山寻到不死之药的巨石雕像。在这个中国第一帝，始皇的心中，这海边的成山头已是人间的天边“天尽头”了，而海的那边就是众多神仙天天吃着不死之草悠闲出没万寿无疆的仙界。而我们现在知道，海的那边其实就是朝鲜、韩国和日本，乘飞机也不到一小时的路程，日本就是神话中的“扶桑”和“瀛洲”，他亲自选定的前往海上仙山为他找寻不死之药的徐福，据说最后飘洋过海抵达了日本岛，在他走过生活过的地方，就有了“松下”、“井上”、“早稻田”等地名和姓氏，徐福也一直被现在日本人半人半仙地崇拜着祭祀着。令人颇感意外的是的，自始皇从“天尽头”归去，正值壮年、强壮如牛的他却病死在了河北沙丘，于是就有了沙丘政变，于是就有了秦朝的分崩离析亡家破国。由此，人们对“天尽头”的含义又有了新的别样的解释，特别是自从胡耀邦来过并题词后，“天尽头”仿佛成了某些人的人生谶语。于是当地人就把“天”字的后面加了个“无”字，变成了“天无尽头”，并把它刻在海边礁石的最顶端，成了成山头的标志性景观，其深意又令许多旅游者兴奋起来，但就象有人把“登泰山而小天下”改为“登泰山更知天下阔”一样，从此也就失去了许多特有的诗意和情趣，而陷入平淡和无趣。

静静地站在高高耸立于“天尽头”海水之中的“天无尽头”礁石碑刻对面的悬崖边上，手扶不朽钢护栏，远眺沧海茫茫、海天一色的奇丽景色，心中不由得唱响了当年曹操在竭石山上留下的不朽名句：“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人生有限，人生有命，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抗拒和违背。只要认认真真地活着，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做事，只要无愧我心，天有尽头也好，天无尽头也罢，那只是心中一念，于我又有何益？只是这里发生的有趣故事，这里鬼斧神工所造就的雄奇壮观之景之色，能愉悦我心，与我同乐，足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