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23岁的时候,白头发就突然来了,我每天都在想啊想的,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它们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变白的吗?我盯着它们的时候它们盯着镜子。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头上只要有一根白头发我就要拔掉,后来妈妈老了,白头发越来越多,我就懒的拔了。现在从妈妈头上拔下的白头发跑到我头上了,谁叫我是妈妈的孩子,我也会像妈妈一样,老去。
我不是爱干净的孩子,小的时候在我的头发里还居住着其他的生命,我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的,它们就生活在我的头上,唱歌跳舞,亲热,然后生小生命,所有的都流着我的血。那时候妈妈总会有一个很密的梳子给我梳头,把它们弄的家破人亡。有时它们会掉在我的书本上,八脚朝天,不笑也不说话。
那时很担心有一天,头发会像阿猫阿狗一样长满全身,可一到冬天我就羡慕它们。我没有又好看又暖和的衣服穿。整整一个冬天,我藏在房子里。记忆里总有孩子们玩耍和老鼠跑过的声音从寒冷的地方传来。我趴在从土墙上挖出的窗户上,等待一片雪花。那就像精灵一样,从破烂的塑料纸缝隙里飘进来,然后在我的脸上融化。我羡慕在雪地里光脚行走的动物,羡慕它们有美丽的脚印。而我的爪子,无论我怎样保护都会裂开很多口子。只要手指稍微蜷一下或者伸开,口子就会裂的更深,就会掀开些新肉。如果去烧火,灰落在新涌出的脓水上,就是真正的藏污纳垢了。要到来年开春才能洗个清白。
上六年级的时候才知道,头发是美丽的一部分,不知道是因为情窦初开,还是性意识的懵懂想吸引雌性,我开始收拾它。洗头要么用洗衣粉,要么用洗衣和洗发两用的洗头膏。我人生第一次接触到得美发产品叫做亮发油。那是一个很稀罕的东西,每天上学,表哥总是会骑两里地到我家喷个够才走。有时候喷的多了就跟洗了头一样,油往下滴,真的能够滑到英姿。我也学 着在头顶喷了些,妈妈说我那是被牛舔了头。就在那年收玉米的时候妈妈被拉车的牛踩了脚。我把牛打了一顿,只是因为它把妈妈伤了,着急了。
23岁的时候头发就开始白了,我不关心国家大事,也不在晚上洗袜子。面对着镜子,我不认识那个人。狗见了我会叫,我见了狗也叫。当头发全白的时候,我的青春也要尽了。童年没有玩够得玩具,等到苍老时和孩子们再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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