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走进五月了。尽管我也知道五月里对于生命没有太多的含义。可是去年的5.12还是给人们的心灵留下了不少的遗憾。平日里很少出门，可就在前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想去亲近大自然的冲动。好在现在的工作已经失去工作的哲学内涵。过去还不适应这个空壳给心灵带来的影响。不过时间久了，反倒觉得对生命还是一种净化。

也没有刻意去赶周末，只是觉得天气不错，于是我就独自一人驾车出了家门。世界有时候也是挺怪异的。好多天也没有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来过，可是当我出了家门，手机就总是叫个不停。过去只知道山里的手机信号不好，现在看来社会还真的是进步了，不管我呆在怎么样的地域环境中，似乎都逃脱不了手机信号的跟踪。

接的一个电话是报社朋友打来的。问我看没看前些天我们在一起写的那篇稿子。说发出来效果不错，最近总是有人把电话打到报社。我说没看。其实我说的是实话。因为我已经好多年不看报纸了。单位里给我分配的报纸总是被我放在墙角，每到周末的时候收破烂的人就来拿走了。以至于我现在倒是和收破烂的成了知心朋友。

感觉得出来朋友多少有些失望。在电话那头嘴里嘟嘟囔囔的，我也没有听明白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不过最后他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他在山里。当时他就有些不乐意了。说这个时候到山里去干什么。说我这个人简直是不可救药了。城市里什么没有，为什么偏要到山里去感受什么。

我不想和朋友争执，因为现在我们实行改革了，手机费用都是自己掏腰包。我想再说下去，说不定一天的香烟钱都会被搭进去。所以我简单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一个人走在山里没有人烟的地方。心灵接受来自于大自然的许多侵袭，还别说，比读报纸的感受惬意多了。

不过没过几分钟，第二个电话打来了。我一看是政府办公室的。一接才知道是县长的秘书。他说县长马上要去市里开会，让他准备汇报材料，我们单位工作成绩不小，县长特意让了解我们的情况。他问我在哪来？需要马上见面。看来马上见面是不可能了。于是我也只能实话实说。说自己这会儿正在山里赏景致呢。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县长的秘书是什么？如果放在古代，那就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大概还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情况，一下子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我有办法。因为单位的事情要真的问我，说心里话，我也是迷迷糊糊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告诉他，五分钟之后，我安排人和他联系，告诉他单位里的情况。

我要挂断电话了，县长秘书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想不通，说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一个人去山里做什么？我告诉他去犒劳生命和心灵。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反正最后我俩都是在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第三个电话是单位办事小王打来的。我想大概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他是不会打电话来干扰我的。接起电话，他告诉我，说单位来了一个人找我。开始我也没有觉得什么。尽管我现在少又和别人来往的冲动，但找我的人也还是有的。于是我问什么事情？小黄说，这个人很特别，是外县来的。看穿着打扮，像是一位农民。他说他是文学爱好者，是特意来拜会我。

怎么，我会有粉丝？心里也就这么一掠。我对小黄说，那就送他几本书让走吧。可小黄告诉我恐怕不行。他是骑着自行车从一百多公里之外的线上过来的，说一定要见到我本人，要不然他会等下去的。

看来山里我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冲我来的。特别是我听到是骑着自行车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于是我告诉小黄，让先招呼人家，我尽量快的往回赶。去时还没觉得有多远，可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心境不一样了，还是别的什么，一走就是连个多小时。回到县上已经是中午时分。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单位。

原来他不是农民，是一家煤矿上的下岗职工。初看他感觉最少有五十岁的年纪。可进行交流才知道，他今年才四十出头。看起来如今的社会还在不停的演绎着一种身份和名称的悖论。我看到吃饭的时候了，于是我邀请他去家里。可是他说什么也不去。说就是想见见我。现在看见了，也就了了心愿。他可以走了。

这怎么可以呢。尽管我平日里混帐的时候很多。尽管我们这个行当大多的时候被人们看成是猪狗不如的行当。但作为个体的人来说，我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良心开玩笑呢。我执意不肯，说什么都希望他吃了饭再走。

在我的地盘上，他自然是拗不过我的。最后我两就在一家很小的饭馆找了算是包间，其实就是用三合板围起来，也就两个座位的地方。我只点了两个菜，为他要了一瓶啤酒。看来他还真的是饿了。在客气了一番之后，很快就把桌上的东西打扫干净。最后我还给他加了一盘菜。

一瓶啤酒也没有够他喝。既然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也不存在不能上路。于是我就让服务小姐再上了几瓶。大概是他已经觉得肚子里开始有了内容物，于是话语也开始多起来。

“你的书我在别人那里看到过。可我去书店买，人家说早卖完了。所以我一直想从你这里讨要一套。今天给你增加麻烦了。”他从开始和我见面，这是第一句说给我的客气话。

“我那些东西都是随意写的，没什么内涵，不值得你这样辛苦。打个电话，或是写个信什么的，我就给你邮寄过去了。”我说的也是心里话。这几年写过几本没什么特色的文字，好在有朋友关心，所以送朋友的书也不在少数。

“那怎么可以呢。”他这会儿开始认真起来：“我喜欢文学已经好多年了。尽管我没有成果，但是我从你的文字里还是感受到了什么是生命的意义。去年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一位新闻界的朋友为你的书写的那些文字，真的很感人。我都把它剪贴下来了。”他说着，从自己来时带着的一个已经看去很破旧的黑色包里拿出一个自己装订的大本子：“你看看。”

我拿过本子，里边还真的有不少关于我的文字。当时我心头一热，觉得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啦，像我这样混蛋的人还有人惦记：“你喜欢写什么？”

“我什么都写。小说，散文，诗歌。不过现在不好发表。不过我想，发表不发表无所谓，既然喜欢，就权当是为了安慰心灵。对了，我觉得你很了不起。整天工作那么忙，还能写出这么多东西来。你是什么时候在思考和构思呢？”

“现在的社会还需要思考和构思呀。”我说：“只要真实的再现就可以了。大概这也是习惯。这些年我就是这样，有感而发，无感而止。当今社会的文学已经不是文学了。有时候我觉得它就是一种消遣。想你……，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生活的呢？”

“我……”说到这里，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到这个还真的有些惭愧。过去下矿挖煤，辛苦一点，但收入也还不错。可后来我被检查出来患了煤肺，所以就下不了井了。所以收入也就少了。”

“国家不是对煤肺有规定吗。怎么？……”我说。

“开始我们矿是国营大矿，福利待遇还不错。后来改制了，变成股份制。我们这些人也就没人管了，如今也就在社保上每月领六七百块钱。好在我们家现在就三口人，只有一个女儿在读高中。老婆在矿上生活区摆了个小摊，一月也能贴补一点。凑合过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还能吃饱肚子。”他说到这里，我怎么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别说说混蛋了，而是觉得自己都开始骂像我们这些几乎连廉耻都不顾及的，只知道嘴上说大话的人了。

“那么点钱怎么生活呢？”我说：“你应该找找他们，你可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你的病也是为了国家才得的。我就不相信会没有人管。”

“不说这些了。管与不管谁知道呢。”他说：“也许我就不该爱好文学。我老婆整天也骂我不像个男人。给家里带不来效益，还要瞧病吃药。有时候我觉得老婆骂的也对。连老婆和孩子都养活不好，还写什么小说诗歌呢。可是转眼一想，就我现在的身体，还能再做什么呢？爱好文学已经好多年了，说丢弃它，说心里话，我还真就是有些舍不得。”

我听到这里不知道该给他说些什么。等他吃饱喝足了，要和我告别的时候，我摸摸口袋，好像还有二百元钞票，于是就拿出来给他：“你把这钱给孩子买点学习用具吧。”

“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呢。”他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本来就给你添麻烦了，怎么可以要你的钱呢。”

“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告诉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所好大学，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想说些什么。看着眼前满脸沧桑的他，心里不由觉得，读书人难道演绎的就是今天社会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