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的老同学最近从美国回来。几十年都没有联系，不过他没有忘了我们中学时代的情谊。一到家乡就来家里。老同学相见自然高兴地了不得。就在我的客厅，一坐就是多半天的时间。尽管我去过美国几天，可那毕竟就是几天。只是感觉那里多少和我们不一样。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我却一直没有思考出来。

如今老同学已经加入美国国籍，也算是美国人了。既然是回到故乡，我想着还是让妻子做几个家乡小菜，就在客厅，我们打一瓶家乡的杜康酒。一直到了傍晚。这次老同学回家时省亲的。他告诉我，准备把老母亲接到美国去。老人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几天清福了。毕竟人家美国比中国从物质财富上讲要好许多。

酒喝了不少。也不知道是酒精起了作用，也不知道是老同学相见心里有些激动。他突然问起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按我想，老同学是不该问我这些的。因为他是从中国走出去的，知道中国国情。

我没有回答。而是问他怎么就想着加入了美国国籍。做美国人有什么和做中国人不一样的感受？老同学看来真的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美国人。他的率真让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那么的直白。

“其实做那里的人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老同学开始发表感言：“美国人怎么样？中国人又能怎么样？既然生活在美国，既然觉得那里有自己的空间，为什么就不能成为美国人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做美国人是不是比做中国人风光？”

“风光谈不上，只是觉得比做中国人心里要坦然许多。”老同学看样子还准备接着说他的感受。就在这时走进来几位人民警察，一脸的严肃，我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如今社会毕竟开放了许多。不能因为家里来了个美国人就大动干戈吧。

“谁是这里的主人？”看来是一位主事的头儿。

“有什么事情？”我问。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家有许多仿真枪支。”警察头儿说：“按照国家有关枪支管理规定，仿真枪是需要查缴的。”

“你说的是我儿子小时候的玩具枪。”我当时感到惊讶，别说也算一直都在中国的土地混世事，可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的禁令。玩具枪当年我是给儿子买了不少。因为我觉得儿子既然将来要成为男子汉，就应该从小有点男子汉的培养。没想到今天竟会遇到麻烦。

“在我们这里不叫玩具枪，就是仿真枪。”看来警察头儿有些不耐烦了：“我们需要检查。”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说：“我这里现在有从远方来的客人，等客人走了我打电话联系你们。”

“不行！远方有多远？难道是从另外的星球来的不成。”看来人民警察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对我说的话已经不能容忍。

“没关系，就让人家执行公务吧。”别说老同学已经是美国人了，说起话来还是颇有中国特色。

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这伙人民警察带到自家的一个堆放乌七八糟家什的仓库里。在仓库的一个角落的纸箱子里，他们发现了儿子的玩具枪，其中一个一边往出去，一边开始对我说：“好家伙，这些枪支简直就能装备一个加强班。”

开始我还想和他们玩笑玩笑。可是看到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我也就一点情趣也没有了。他们整理了半天，清点出二十几支长枪短枪。这时那个头儿开始说话了：“收缴枪支的政府公告你们有看到？”

“我没有注意。”我说的是真话。平日里走在街上，看到不少墙上都贴着广告，不是办毕业证和结婚证，就是出售发票。要不然就是提高性欲的什么怀春的药丸子。就是没有看到过有什么政府的公告。

“这不是理由。”警察头儿说：“按照有关治安条例，这些枪支需要没收，而且还要进行相关的处理？”

我一听处理，心气就不打一处来。觉得不就是几支孩子的玩具枪嘛，用得着如此的大惊小怪。难道几支玩具枪也能震撼政府和社会不成。

“怎么处理？”我问。

“需要经济处罚，最少要罚款500元。”警察头儿说完大概看到我的表情有些愤怒，于是马上改口说：“当然了，鉴于你的态度不错，也很配合，所以罚款还可以商量。”

“玩具你们肯拿走，罚款一分没有。”我说：“现在中国也说法制，我就不信，几支玩具枪就触犯了中国的法律。这样吧，明天我去你们局里说明情况。”

人民警察大概一直没有经受过如此的情景，我这么一说还有些慌了手脚：“我们是按照条例执行的。到我们局里也是这个结果。我看你还是现在就接受处理吧。”

“不行！坚决不行！”我坚持。

“好了。老同学，我看你就不要固执了。”站在一旁的老同学大概已经不耐烦了，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百美元：“你们看这些够了没有？”

可怜的人民警察头儿好像没有见过这么大面值的美钞，拿在手里，对着灯泡照了老半天，嘴里喃喃的说：“是不是真的呀！不会是秘鲁币吧。”最近我们这里总有骗子用秘鲁币行骗，所以他们一下子联想到秘鲁币也还算有些警察意识。

“不会有假的。”老同学解释说：“你们就放心好了。”

“对了，你是怎么来的美元恶？”看来人民警察的警惕性还不错。老同学的随意反倒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你是干什么的？请出事身份证。”

“他是美国公民，没有中国身份证。”我说。

“美国人，你怎么不说是宇宙人呢。”人民警察头儿开始讥笑起我来：“我看他不是美国人，倒是有些来路不正。”就是这一句话，一下子激怒了老同学。

“我要控告你侮辱他人。”老同学激动起来：“在你们中国执行公务就是这么一副嘴脸？真是太不象话了。”老同学说着从衣兜里拿出护照：“你们看看，我是美国公民。”

警察头儿一看老同学认真起来，也没有敢去接护照，赶忙召集自己的一伙人抬着我儿子的玩具走了……

当我和老同学重新回到客厅，喝酒的兴趣是一点也没有了：“在美国好像公民都可以拥有枪支，是不是真的。”我问。

“美国宪法明确规定，美国公民拥有持枪的权利。”老同学说：“咱们中国这是怎么啦？怎么连孩子的玩具也要收缴，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中国和美国不一样，中国需要和谐。因为在中国鱼目混杂的事情太多，有些东西还真的就是看不出来是真是假。”我说：“你好些年没有回来，中国现在的国情更是具有中国特色了。你刚才看到的一幕就是典型的中国特色。”我说：“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在美国人们可以拥有枪支，他们是出于怎样的理念？”

“这是政府的一种开明。是政府告诉人们，在错综复杂的社会里，政府也有控制不了局面的时候，政府也有犯错的时候，公民手中有了武器，也就构筑起了保护自身的最后一道防线。这就是美国理念。”老同学说。

“政府怎么会出错呢？”我说。

“怎么，政府就不能出错？政府保护不了国民的事例在中国还少吗？”老同学这时看起来也有些激动：“收枪是收不走人心的。这样的建立起来的和谐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是觉得，就你儿子的那几支玩具枪是不会给社会带来什么不幸的。”

“美国人的观念真是先进。”我说。

“这是200多年前美国法律就一定赋予民众的权利。不能算是先进。”朋友说：“不过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一种真实，一种自我的谦虚。”

“其实中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我说：“特别是始终近代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能让中国人害怕了。其实收点玩具枪没有什么，就是刚才的那几个人民警察有点……”

“哈哈……，在中国你没有感觉到，只要和人民沾上边，就会出现一种极致；人民警察，人民公仆，人民主人，为人民服务……”老同学开始是扳着手指头，到最后干脆把手吊下来，一口气说了我也数不清的人民什么。只是最后几个字我记住了。他说：“等到你儿子的玩具枪也能装备一个加强班的时候，中国就彻底卡通啦！”

“卡通是什么意思？”我问。

“卡通就是漫画呀？怎么，连这个都不懂；你是不是让人家收缴你儿子的玩具给弄得神智不清了。”老同学说端起桌上的一大杯杜康酒，一饮而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