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罐》

——给拾荒的女孩

文/临街子语

1.

这不是你的家园，你必须离开

苍蝇已穿越巷子和路灯

肉肠腐烂，没有尽头

一个罐子张开空洞的大门

你必须离开

带着可口可乐、红牛、嘉士伯的

美丽外壳，逃离十二月

在后门最后的、冷酷的脸色

啃咬完柏油的老鼠

尖叫，逼近

比背篓中的金属还要寒栗

离开，离开，离开

别再回来

2.

明天，他们将为钢筋水泥举行典礼

明天，所有垃圾要被清除

这是形象工程

而你

是庆典礼服上洗脱不掉的污点

是财富中，小数点后面

第十四亿位数

没人在乎，十元钱

就让你低头渡过一天

在地上，在垃圾堆，在路人脚下

捡回自己肮脏的脸

没人在乎

一切无足轻重

3.

昨天，你用二十个罐子换来一只

蓝色蝴蝶，笨拙的蝴蝶

只会采集尘土，让尘土落在

肩上，落下一点幸福

即使贫穷的辫子少顿剩饭的营养

这并不妨碍你在梦中

再次成为爷爷的膝上仙子

被一屋子辛辣的烟雾呛得

满脸通红，暖意浓浓

但烟消云散

你已经第三百六十五次

梦见了

4.

罐子，风铃

被野菊花叫醒，在坟头

围成圈，围成你发黑的眼眸

泥土将悲伤鼓起

一圈，又一圈

你努力回忆母亲的摸样

但每一次都被雨水打散，模糊一片

你不会忘记，她走时

用锉刀一样的双手

握紧你，留给你刀割的痛

这是让你每天要从梦中惊醒的

一辈子的痛

3.

那么你，走吧

一个背篓可以装完冬天

但十万个罐子也塞不进

一分钟的城市，一切不属于你

就连楼房间三尺宽的天空

路边一堆小小的篝火

都是你满手漆黑所不能触碰的

寒冷城市

走吧，别再回来

别让八岁的脊梁像地上的冰渣

白天被踩碎，夜晚又被脏水重新接驳

命运从这里开始，不要在这里结束

不要让自己变成尘埃

落进别人眼里

2008-1，2009-4-2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