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83岁。这天恰好是我的生日,我似乎想悟出点什么,却又悟不出点人生感悟。俗话说:“73、84,阎王不请,自己去。”他没迈过这道坎。这天清晨5点钟,电话铃声一响起,我就预感不妙,谁会这么早打来电话?结果是他儿子,他儿子在听筒上轻轻地说:“我爸走了。”哦,一切都明白了。 三个月前,我去看他。他躺在病床上,人消瘦得不成人形,只是精神尚好。我奉上200元钱。他说:“你这是做什么?”执意不肯收下。我知道他是一个喜欢等价交换的人。医院里很静,头顶上的风扇页片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突然很现代地说:“我不想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明天要做对胸腔检查,一根针将穿进胸部,太可怕了!他固执地不做。要儿子背他回家。我理解他。其实做了也未必有好结果。临走时,我悄然对他家人说:“你们准备好后事哟。”这是真话,人一旦变形,就是拖,一直把精神拖垮,就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现在83了,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记得和梅搞对象时,梅住在他家。老头横加干涉梅和我来往。老头又非梅的父母,闲事管得宽。他在电话上说:“你以后别打这个电话了。”一气之下,我往他家里走,男欢女爱,她情我愿,你管得着?其实,梅在他接电话时,正百无聊耐地躺在床上,幻想着出去和我逛街。他在中间横插一杠子。我还没走到他家,梅已溜了出来,我们间谍似的逃回梅自个儿的蜗居。那天,隔着窗帘,梅点起一支红烛,蜗居的家俬在烛光中摇曳,好浪漫的氛围。老头后来于事无补地对我说:“其实我很佩服你。”佩服我啥?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爱情不也如此?梅自己的情感,她不知道放在手心里掂量、掂量? 他很注重亲情,假节日必去访他。送去的东西又常被换成别的东西送回来,犹如古代做贸易似的物物交换。去年,老头过生日,我特地送去一个大蛋糕,他感动得不行,宴罢硬塞给我一瓶四颗星的金六福酒。其实,他很孤独,三个子女,前面俩个女儿远嫁他乡,一个在河北,一个在云南。多年不与家里来往,城里人嫁乡下人,足见他对女儿家教的暴戾。儿子倒是在身边,工作之余,通宵达旦地上网,常常口袋干瘪,吃父母的蹭饭。训斥几句,儿子比父母还硬。于是,家庭战争、妥协,战争、再妥协。由着儿子吧,身边就这么一个了,也算是独子了。老头对亲戚家里的事特别热心。一次,华子的妈要去广东,突发奇想要坐飞机,偏又无身份证。老头热心地跑来办公室开介绍信。华子的妈,坐电梯都怕,还坐飞机?飞机起飞、降落时玩心跳的感觉,谁负得起责?《印章管理办法》倒是其次的。老头对我大为不满。几个月不来往,遇上节假日,一来二往,又重修旧好了。 他常对我说:“我把你当儿子对待”。这是真话。不过,我这么大了,自己还不能把持生活的节奏?这几天我常想起这样一句话:“家有一老是个宝。”
我去送他,那是人人要去的地方。人一辈子,富贵也罢,贫穷也罢,重要的是好好的活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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