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九老

世上有的景点，慕名而去，失望而归；有的景点，慕名而往，心有所得；有的景点，误打误闯，一旦进入眼里、深入心里，不是梦里出现，就是脑海里时时闪现，挥之不去。

三年前，我与几个朋友郊游，无意中闯入了古人没有记载的景点，心里欣喜若狂，决意把它们记录下来。当时写了《水上石林》和《霞栖岩》两篇游记，但是第三篇游记《白竹九老》始终未敢动笔，不是因为没有特色，也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这个景点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一时不知从何写起，把它放在心里沤了三年。

三年来，它每时每刻都在我心里翻滚，要跳出笔端，诉说那过去的风雨和阳光。

其实，那次我们去的时候是夏天，时近中午，赤日炎炎。几个老人在乘凉。九株高大挺拔而又古老的樟树，呈锯齿状站立在村子的中央，伸展着如伞的绿盖，把个村子遮得偶尔露出几角灰黑色的檐瓦。除一株树龄在三百年左右外，其他八株都在八百年以上。老人告诉我们，这个村子叫白竹村。在民间传说中叫白竹山，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一片白竹林。竹林的附近有一块风水宝地，是出天子的地方。有一对夫妇怀上了天子，怀了三年还没有降生的迹象，老两口耐不住性子，违背风水先生的要怀三年零六个月的嘱托，扯了祖坟上的三支茅草剑，随意乱丢，惊动了金銮殿。皇帝派人前来，发现这里风水特佳，有大泽深山龙虎之气和皇者之气，日后必出天子。只有破坏这里的风水，才能皇位永固。根本不知道如何保护环境，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于是“挑断天子岭，毁掉白竹山，血洗鹿马桥”。

虽然白竹山的白竹毁了，但白竹山的樟树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活得与彭祖同寿。书上说彭祖是颛顼的玄孙，历经唐虞夏商三个朝代。一生丧49妻、亡54子，屡遭忧患。由于会养生，活了八百多岁。《列子.力命篇》说“彭祖之智不出尧舜之上而寿八百”。我们没有见过彭祖，但我们见过这九位寿龄大都在八百岁以上的“老人”。它们自南宋活到现在，仍然“青春焕发”。尽管大都空了心，但树冠上的青枝绿叶决不逊色于“毛头小丫”。

樟树，在江南留下来的古树很少，如此成群且长寿的就更少了。我见过西部大漠深处的胡杨。它是一种古老而长寿的树种。据说在一亿多万年前，地球上就有了它的身影。有一位诗人说胡杨“你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下，一千年不朽。”胡杨在炎热、沙漠、缺水和寒冷的恶劣环境下生存，是因为有着不屈的灵魂、铮铮的铁骨和顽强的生命力。过去我们说，人定胜天，对于胡杨来说，应该是“树”定胜天。

虽然，树可以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但它不可以战胜恶劣的人文环境。上世纪50年代的那场大炼钢铁，不知毁了多少古树？“九老”能够留下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因为“白竹九老”生存的自然环境远远好于胡杨，它生存的人文环境要比胡杨差。它的枝可以用来炼铁，它的干是很好的木材，它的根是提炼樟脑的原料，它美丽的外表更是江南一带极好的风景林。听老人说，曾经有人欲砍下这“九老”来炼铁，有人出价每株60万元欲搬其进城，有人欲高价收购树根。但是白竹村的人，没有被权势和金钱所诱惑。

再次去看“九老”的时候，又一次遇到村子里那位老人。问他“九老”长寿的秘诀。他给我们讲了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说村子里住了一对夫妻，丈夫很早起来方便，见中间的那株樟树蔸下，金光闪闪，感到奇怪，循光去看，发现树蔸下的空洞里，有一群老母鸡带着一窝金黄的小鸡，正在“咕咕咕”地叫。小鸡很可爱。丈夫顺手捉了一只回家。回家一看，小鸡变成了一锭金子。夫妻俩很高兴。可是，不久丈夫却得了一场大病，四处求医问药，没有人知晓是何病，也没有人能治好他的怪病。直到那锭金子全部花光了，那病才不药而治。从此，夫妻俩包括村子里的人，再也不敢起早去看那树蔸，去贪那小便宜了。

第二个故事，讲吴三桂的小妾是白竹山人。他征战过白竹山时，曾留下两件宝物——铜锣和夜明珠。在留下铜锣的时候嘱咐村人说，要是遇到困难，特别是“九老”遇到不测的时候，只要敲响铜锣，自然有贵人相助。白竹山人性子急，还在回家的路上就欲试试是否灵验，结果铜锣一敲四面八方来了许多不知名的陌生人。问清村里并没有什么不测之事后，陌生人作鸟兽散。一位官模官样的人把铜锣收走了。夜明珠放在山口铺的一口井里，至今还在滋润那方土地，让山口铺油豆腐远近驰名。

我不知道这树是何人所种？也不知道这树还会长到何时？不过我知道，这些年来书与人和谐相处，树因人而长寿，人因树而滋润。

最后，老人约我们下次再去看田氏族谱，说那里还有很多很多“白竹九老”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