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安疯子”西山行者

发表于-2009年04月21日 中午12:59评论-3条

之所以突然想写这篇文是缘于昨晚的一个梦:行走在宁静而寥落的小小的荷花池边上,凉风徐徐,池塘里的荷花早逝,惟剩一池枯黄残缺的荷叶,七歪八倒地插在泛绿的水面上,岸边三三两两手持书本的同学在堤上小径、林间草丛中或行或坐,或品读默记,或轻颂细嚼。偶有情侣执手缠绵而过,亦是轻轻的来了,轻轻的离去了,生怕某些亲密的举止惹得满堤学者们的愤慨……

早晨窗外鸣叫的鸟儿把我从梦境里拉了出来,懵懵懂懂的看着空空的墙壁,思维却好像不曾醒过来一般,或者是已经醒过来了,却赶了最早一班车奔赴那片回忆之地——我的母校了。没由头的坐了片刻,把思绪整理了一下,曾经有些模糊甚至有点褪色的回忆一下子清晰起来,仿如都才于昨天刚刚结束一般。突然想为此写点什么,那些回忆便蜂拥而上,乱哄哄的拼命往大脑里挤,一幕幕的过往如电影胶片一般交替放映着,杂乱着。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画面中央,成了定格,其它的那些胶片也戛然而止。

人这一生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难以忘却的,如同文章标题的这个人。用这个名字来回忆他其实是大大的不敬,因为,这个所谓的“安疯子”其实是我的大学老师,甚至是给了我人生路上很大帮助的人,然而我想了很多的题目,始终不足以与这三个字更加以形象的来描述他,因为这三个字是学校里大多数人对他的通称。

“安疯子”其实并不是真的疯子,而且还是个才子,“疯子”的称号源于他特立独行的作风与举止。在见到他之前我们就早已久仰他的大名了,虽然我们是学校艺术系的第一批学生,而他也只比我们早进学校一个多月,不过已有了关于他的一些传闻。当初这些传闻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说他的古典油画功底甚是了得,系里无人能及;二则是说他“疯疯癫癫的”,还比较狂,居然强行的给其他老师修改画,这在这个行业里来说是比较犯忌的。不过传说归传说,那时的他 “疯子”这一尊号还没出炉呢。

零零散散的回忆中只记得初次在教室见到他时,看见的是个中等偏矮的个头,一个年纪不到刚过而之年的年轻人,有些日子没更换的着装,头发不算凌乱,面颊有些没刮净的胡须,浓浓的眉毛下面两眼充满了睿智。到后来关于他的传说越来越多了,比如当年他在艺术学院的时候曾经是学院里面的三大名人之一,另那两个一个是校长,另外一个则是真正的疯子,因为历史原因造成的精神病人,而据说那个真正的疯子还有点怕他。光这个历史传说就让他的出场充满了神秘感了。

后来的三年学习中,领教了不少关于他的古怪,也领教了更多古怪背后有意思的东西。

大一我们外出采风时,他身着一条剪掉裤脚的牛仔裤,一件破得不能再破的白色背心,一双肮脏不堪的拖鞋便随车出发了。一路上他还故意坐在车头部分,把拖鞋拿掉,结果一车的臭脚气惹得大家叫骂声一片,他却一脸孩子般恶作剧式的笑容。还有一次,他坐在学校草坪上作画,一个以凶恶出名的学校主任大老远就喝斥着冲过来准备处罚,等走进了发现是他时便迅速溜走,不然准会被一顿臭骂伺候了。当然,让他的名字在学校广为传诵的,还属他的踢门事件了。

我们大二时,有一晚上“安疯子”酒醉之后来到新生寝室,叫嚷着要一年级的小师弟们开门,让他进去睡觉,那些新来的同学们因为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感不谈开门了。于是乎,他便对着门饱以飞脚,直至把寝室门给硬生生的踢破,然后掉头回自己的宿舍睡觉去了,等到第二天系主任带人把门修好之后,再去找他时,“疯子”正鼾声四起,待睁开眼时还问系主任为何大清早的坐在他窗前,弄得大家哭笑不得。这件事之后,“安疯子”便这三个字彻底在学校传开了。

我与“安疯子”的交情说起来有些意外,当时刚入学的我们,每晚寝室的卧谈会内容里,关于他的内容就占了绝大部分的篇幅。大家都开玩笑的说希望别碰到他教自己的油画,否则要被搞疯掉的,我心里也为此担心着。

终于,还是与“疯子”面对面了,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那时学校流行周末派对,各系都会举行舞会,于是没到周末大家都沉浸在那些快三慢四之间。那时的我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既不会舞蹈更不喜欢那玩意儿,加之自己进校时专业成绩比较差,于是乎便养成了“三室一听”(教室、画室、寝室加一个随身听)生活方式,常常会在深夜两三点钟万籁俱静之后才回到寝室狭窄的铁床上躺下。那天晚上一切照旧,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画室里一个人画素描,窗外体育系篮球放里巨大的音响波一次次震动着窗户的玻璃。不知什么时候他像一个幽灵一般来到了我的身后,等我回过神来时他已站着看了半天,还没等我的紧张缓解下来,他已经拿过我的笔蹲在画板前自顾自的边给我改画边给我讲解纠正了。那一刻我既紧张又兴奋着,没想到我们之间的第一次面对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中进行的。他停下笔让我继续下去,然后又在我身旁时不时的提醒一下,讲解一些观察方法与构图技巧等等,总之,那个晚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包围着。他离开的时候已近凌晨,我记得临出门之前他说了句:“不要熬得太晚了。”

有了第一次的碰面之后,我们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一般,画室成了我们夜晚“幽会”的地方,他虽不天天来,但是只要有空就会过来看我的习作,并且给我开小灶。倘若他来画室见不到我时,便会很生气地待见到我便一通责备。在他严厉的小灶的烘焙之下,那段时间我的专业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很快成为了全班瞩目的专业尖子之一,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俩的“幽会”,为此惹来不少同学的嫉妒。慢慢的,我们之间聊天的内容就不仅仅限于专业与学习的东西了。记得有一段时间心情很糟糕,无心作画,于是我们俩干脆就把椅子搬到画室外面的走廊上坐着,看着天上的星星,他给我讲解佛家的一些思想知识,以及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以此疏导我郁积的情绪。讲到兴处,他还随口背了一些金刚经片段给我听,要我记住,可惜到现在我都没能完全记住那些有点饶舌的语句,不过他的超强的记忆能力与广博的学识让我惊讶之余产生了一种崇拜。

时间的磨合中,我更进一步感受了他才华与学识。除了美术,他对围棋的爱好也是出了名的,常常会见到他一边跟人聊天一边拿着一本围棋书籍在研究,以至常常弄得别人比较尴尬。当然他的棋艺也是很厉害的,当时在学校里堪称无敌,他常常因此被学校领导紧急召唤,以因应对外来的挑战。我们在画室的时候,偶尔他还会用画室角落那架破旧的老钢琴弹出一些美妙的曲子。我曾见到他在宿舍跟一群人玩牌时边发牌边背诵老子的《道德经》,正着背过去,又倒着背过来。

他的幽默也是出了名的,同样的笑话故事,从他嘴里传出来之后幽默指数觉得是成倍增加的。印象比较深刻的要属他对很多电影对白的模仿,尤其是周星驰《大话西游》里的每一场经典对白,他都能惟妙惟肖的再现出来。

当时光棍一人的他常常不住在自己的寝室,每晚辗转于学生寝室之间借宿,其中时间住得最长的当属我们寝室了,整整一个学期他都住在我们寝室。更有趣的还是那个学期刚好他上我们的艺术概论课程,于是一些有意思的场景经常出现。他上课是个很严肃的人,不允许迟到哪怕是一秒,我记得有一次跟两个同学迟到两分钟,结果被他罚站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听了半节课。寝室里其他的兄弟也基本在课堂上都被他修理过,于是乎大家一致决定,拒绝他来寝室住了,到了晚上他敲门时,大家集体喝斥,叫他快走,这时门外便传来他的声音:“哥哥们!兄弟们!开开们嘛!有好吃的来了,快开门……”。一番折腾之后,大家哈哈大笑给他开了门,他一进门则表现得畏畏缩缩的给每个人递上或是香烟或是口香糖(要知道,那时学校里的禁烟的),然后又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说:“今晚我睡哪个的床?”待躺下之后他便成了寝室龙门阵的主讲人了,诸子百家、天南海北的胡吹乱侃,而且说得头头是道,有时候他还会交大家一起唱刘三姐的山歌。常常这样一闹就是大半夜,待到第二天清晨他则躺在床上吆喝大家起床上课了,若是刚好第一节有他课的话,那更是叫得厉害了。

三年的大学生活很快结束,离开校园的我们各奔东西,忙碌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当年的同学大都渐渐失去了联系,母校的影子也渐渐模糊起来。离开的这些年我几乎没和他电话联系过,也基本无法联系,因为他甚少使用手机。倒是偶尔路过母校时,与他见过几次面,记得有一次见面时他告诉我最近正在吃素礼佛,结果那一顿饭我陪着他吃了一顿全素,他还边吃边研究手里的《大悲咒》。

最近两年辗转于都市的尘埃之中,没有了关于他的消息,也没机会路经母校去拜访他了。直到昨晚的一个梦,把那些回忆再次唤醒,把他的形象再次烙印于灵魂记忆的墙上,再次让我有了机会回到过去,再次聆听他的幽默的话语,夸张的举止,以及广博的学识。

人这一辈子不管怎样,你都会碰到一些人,一些会你或多或少影响着你人生航路的人,它们给了你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东西,都应该是你人生的财富,因为它们丰富了你的人生经历,磨砺了你的人生阅历。这句话的大意我曾听“安疯子”对我说过,如今却记不得的原文的字句了,他的记忆力我是不及万一的了。

“安疯子”其实是有名号的——那就是安亚,安老师,期望现在的他,一切都好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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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美泉点评:

人的一生之中,总会遇到良师益友,他们在不经意间,影响着我的一生。
有的人在相处之时,也许,在当时不觉得怎么样,甚至感觉还不好,后来才发觉,是真良师。
我的“安疯子”就是如此这样一个人,是我的良师。

文章评论共[3]个
enetplok-评论

欣赏,问好!at:2009年04月21日 下午6:03

美泉-评论

问好朋友!at:2009年04月21日 晚上9:46

西山行者-回复谢谢朋友光临!!祝开心! at:2009年04月22日 上午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