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真的有过完美吗？也许有过。如初诞的维纳斯。柔滑的皮肤、饱满的胸脯，流盼的眼眸，……每一刀刻划都有生命，每一条曲线尽是风情。可是，她留给后人的只是少了一双手臂的残疾。尽管多少后人试图回复她的完美，而至今无望。尽管后代又出了多少盛名的雕刻家，这残缺的美人依然孤独着自己一份残缺的完美。

也许应该说，人造物的不完美，就如同人类短暂的历史和上帝永恒的存在一样不可比拟。然而自然界完美吗？应该说构成一切生物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完美的，但为何他们还要不断的进化突变？应该说构成宇宙的太阳系银河系是完美的，但每一颗恒星和行星也都在一个既定的周期里生长和衰败。应该说上帝是完美的，但他也犯了没有预防夏娃偷吃苹果的错误，以至于不惜用滔天的洪水来淹没所有的生灵，要重新创造一个新世界。

所幸，上帝还留着一个诺亚，新世界并没有诞生。于是，梵高死了，川端康成死了，老人与海死了，海子死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曾经创造了人类的完美。不知道他们的死，是为保留他们留给世人完美的印象，还是为追求自身生命最终的完美？

从不言败的李连杰，也有他的恐惧：他说他最害怕的是等自己活到垂垂老矣的时候颤抖着为别人发奖杯。那时的他还会是一直活在人们心里的英雄吗？那个一直教人跳健美操的北京女孩，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拒绝一切人探视，只是为让世人记住她在健美场上的完美形象。

罗丹说自己的作品没有一个是完美的，足球明星说自己的最佳进球是下一个。唐僧费尽九九八十一难取来的真经也要被黄蜂叼走几个字。不知道李洪志将来会怎么死去，也许可以实现它自己以为的圆满吧。当然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痴人说梦的呓语而已。

对一个旅游者来说，目的地当然重要，但最美的风景却在路上。这最美的风景却又被多少人视而不见。对一个将军来说，最完美的结局就是在战争刚结束的时刻，用最后一颗子弹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天下还没有一个这样完美的将军。

国际奥利匹克数学竞赛上，凡是得了满分的选手，他们的解答都是完美的，因而也无愧于冠军的荣誉。然而，这么多并列冠军，也让我们知道，同一道题目，可以有不同的解题思路。每个完美的冠军，不过是找到了其中一个而已。所有的冠军加起来，也不一定就穷尽了所有的解题方法，找到了最完美的路线。在所有这些方法外，应该还有更完美的方法。

在春节晚会上，一群残障的女孩们演绎了一个完美的千手观音。在一个残疾人舞台上，两个独腿的青年，展示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完美。所有的人，并没有忘记他们残疾的身体，但也更感动于这种残疾背后的完美。

然而，完美仍然是很多人乐此不疲的追求。仔细想来，这种追求，首先是一个过程，在追求的过程中享受越来越完美的一点一滴的进步。而对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来说，应该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或自己某一个作品，已经达到了圆满的完美。而是更愿意在这种不断的追求中，更加渴望别人指出自己的不完美。也只有这样，才是走向完美的捷径，而不会愚蠢到讳疾忌医的程度。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也就是固步自封的开始，也就追求的距完美目标越来越远了。

然而，这一切对于个人是一种修养，对于社会却很可能是一种灾难。我们曾经经历了那么多“完美”的年代。

四十年前当我们高声嚎叫“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的时候，至少部分人认为这个时代一定是真完美的“就是好”了。三十年前，当我们哼唱“我们的生活就比蜜甜”的时候，有多少人有资格品尝一下蜜的滋味？二十年前，当高音喇叭一篇又一遍的播送“形势一派大好，并且越来越好”的时候，似乎睡一觉睁开眼就是完美的理想了，只是肚子依然饿的咕咕叫。

就是当今的社会，还有多少人不肯承认其中的阴暗和猥琐。

应该知道，并不是因为曝光了几个山西砖窑的现代奴隶，我们才了解社会并未一起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不公和欺诈，从市场化的那一刻就打下了基础。

并不是因为有了躲猫猫，我们才知道了人间还有超越阎罗的黑暗的地狱。这只不过是上级稍微的放松了媒体的管束，让我们看到了一丝盛世的阴影而已。

并不是因为王帅拿到了国家赔偿，才知道公检法做事的依据不是宪法和法律，而只是县长书记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因为我们确信还有多少上访者在精神病院里挣扎看不到天亮！

并不是因为有了一个北京老头化妆乞丐在深圳街头调研几个月，我们才知道中国有那么多的孩子失踪和惨遭蹂躏。你我都看见过有多少祖国的花朵，跪在阳光灿烂的街头，却得不到母亲的眷顾！

并不是因为有了贵州书记的批示，才知道习水的某些教师和公仆禽兽不如。你我都相信，那些耳闻目睹的大腹便便、趾高气昂、人模狗样的东西，其实都差不多！

世界不完美。刚看到一首小诗:“儿童的世界里，少了你就少了乐趣。成人的世界里，有了你就有了悲剧。没有你的世界不会完美，有了你的世界不再完美。”这砖窑的黑工，深圳的乞儿，偷树的李荞明、做恶梦的李文彦、仗义执言的王帅，不守规矩的吴保全、……都是不完美的，所以没有了他们的世界应该更完美。同时消失的，也许还有你，还有我，也有他，只是不敢说还有一个造就这些悲剧的制度！

也许完美根本就不存在，和谐也只是一个神话。即使存在，也不过是一种完蛋的美，会合成一种共振而即将坍塌的谐。

当然，有些事情是接近完美的，例如刚刚结束的北京奥运会，按奥委会主[xi]的话是“史无前例”的。“前无古人”应当之无愧，如果真“后无来者”了，这“北京的完美”是否显得太孤独了。

奥运圣火在法国传递的过程是不完美的，于是印度吸取了这个教训，让圣火在印度大街上完成了一段完美的旅行，尽管是那么孤独。

当然，绝对的完美也应该是存在的。例如圣火在朝鲜的传递，应该算趋近了绝对的完美。正如金正日再次全票当选了新的领导人一样完美，正如金日成的光辉形象将一直照耀朝鲜一样完美！

于木鱼宅

2009-4-2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