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贝琳达家的院子,我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说实在的,我内心还无法接受一个黑人的妻子,向我流露出的佳情蜜意,尽管她是那样的年轻,美丽;尽管她纯洁的心潮,那样豪迈地冲击着我的情岸。然而,我似乎觉得,我对她更多的是同情,而不是爱。诚然,她那十九岁的年华,冥冥中亦给予了我一种宿命的压抑感。另外,我也无法原谅她对爱的表白过于草率:她毕竟还没有同牢狱中的丈夫离婚;并且,我也曾欺骗地告诉过她,我是已有情人的。可为什么她仍然会如此敢爱,无所顾忌呢?我真的有点不明白,莫非这是南非混血儿们的执着个性吗?
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在我有心情想爱的时候,我一直也以为,那是一种爱神的性格,同时,也是真爱的最高境界。虽然激情或是生存的渴望,在那中间扮演着爱之主角。
世人在过分理智的情况下,总是喜欢批评纯粹的激情不属于爱。可是,只有上帝知道:激情虽然不能算是很完整的爱,但它至少和爱是贴得很近的;而且,它也会在其它一些因素的滋养下,使爱趋于完美。
来到南非,进了几次教堂后,我有时候遇到什么事,总喜欢向上帝咨询一下。说真的,问上帝任何事,其实都是免费的。所以,我们如果愚蠢地做不到虔诚地向仁慈的上帝咨询,那有多么浪费属于我们自己的资源呵!
当思绪步出上帝的后花园后,我才知道,我对贝琳达除了同情外,应该也还是有那种激情的,只是那激情的亮点被一种黑色的光环所笼罩着,从而使那本该亮丽的情楼,显得摇摇欲坠,光彩尽失。
一九七八年早春,我离开了生活劳动了八年的内蒙古大草原,离开了我初恋的女孩,也是我永远的妻子,其其格。那一年,我二十三岁,她才十九岁。我们在一个风雪之夜,约会在蒙古族人民精神寄托的敖包前,丢弃了人世的万般束缚,相许了终生。
从小在美丽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长大的其其格,能歌善舞,单纯泼辣;非但多情,也很懂事。她那俊俏的脸庞,尽管刻有草原的丝丝风影,但草原女儿的淳朴气质,却自有一番清纯和妩媚。她家的蒙古包,离我们农场的集体宿舍相距不是很远。
一九七七年的某个春日,我放牧来到了内蒙古的第一大湖,也是中国的第五大湖泊——呼伦湖畔。苍茫浩渺的湖水,实在令我心境怡然。于是,我便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春日的大草原,嫩绿一片,点点野花,在微风中悠然摇曳。想着这些孤静的花朵,想着自己青春岁月的无声流逝,我的心中却奇怪地涌动着一股危险的小资产阶级情调。那情调,让我有点想要作诗的冲动;那情调,更让我想放声高唱。我当时以为,在这片空旷的草原世界,除了我,以及我的马和羊外,只有湖水的笑脸,水中的鱼儿,还有草丛中的鸟雀虫蝶这些不会人语的善良精灵存在,所以,我不禁忘情地唱起了《敖包相会》这首歌来。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唱了多少遍《敖包相会》,总之,在似乎还唱犹未尽的时候,一位伶俐俊俏的蒙古族少女,递入我的视野之中。我不好意思地停止了歌唱,脸色红润地对女孩说道:没想到会被人听到,真现丑了。
然而,女孩却说:如果不好听,我会过来吗!
我好像觉得,这是女孩真的在夸我,但我只懂得谦虚地说:你们蒙古族朋友那歌才真叫唱得好呢。
这时,女孩却建议我停止谦虚。随之,便自报了家门:我叫其其格,我家的蒙古包,离你们的农场宿舍只有七、八里山路,我有时看到你们放牧从我家经过。你,是不是叫方国强?
草原的骑马里,一里顶两里,同公里数计算相同,这样的距离,在草原上绝对可以算是近邻了。于是,我心生欢喜地问她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她答:早就听说知青里面有个叫方国强的,很会唱歌,今天总算让我一睹你的风采了。
其其格脸上荡漾着迷人的甜笑,她那充满青春活力的大眼睛,使我的心海,有一种初次泛起的奇异波澜。当时,我根本没有能力驾驭心鹿的奔跑。二十二年单纯的生活里,我还从未听人讲过,如何同女孩子交往的故事。我有点不敢接受女孩的目光,但隐蔽的思绪里,却有一种甜蜜的冲动,在邀请着我举起那情感的酒杯。然而,从未喝过烈酒的我,却被犹豫的绳索,牢牢地束缚住。
我在慌乱以及不知该如何同蒙古族女孩对话的情况下,居然忘记斟酌民族感情,傻傻地说了句实话:我倒是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美丽的蒙古族女孩。
我这句多少带点伤害蒙族人民感情的蠢话,先是染红了女孩含羞的双颊,可是不一会儿,我发现对方的眼中亮起了鄙视的怒火。我这才感到自己刚才是心无旁骛地说错了话。从她的着装上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蒙古族女孩,但我为什么还要去多加那“蒙古族”三个字呢!于是,我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我刚才只是想说你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能原谅我,好吗?
女孩的眼力真的很好,她居然读懂了我诚挚的心语。只见她的眼光,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善动人,她说:我想你也应该是说错了话。看你那样子,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说花言巧语的人。
说真的,其其格的这句话,从那时起,便永远定格在我的生活里了。而在当时,我却由于她的善解人意,一下子开始在心里暗暗地有所动情于她了。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诚然,即使有人指导我该如何表白的话,想必我那时的胆子,应该同可爱的小老鼠,没有任何分别。
其其格友善的目光,并未因为我的本能回避而放弃递射,这为我惭愧的补充解释创造了条件。于是,我对她说:我以前很少和女孩子说话的,所以我一见到女孩子,就不知应该说什么话。虽然,我比你年纪大些,但我觉得你很会说话的。
我的这番话,使其其格脸上的笑意,活动得更加灿烂。她说她十八岁,并说我也不会大她很多。当我告诉她我二十二岁时,她的脸上,居然掠过一丝只有在春天的情绪里,才会见到的那种颜色。
我建议她应在湖边休息一会儿,看看净蓝如碧的湖水和远处泼墨泻玉般的山峦。她很乐意地接受了,并说她也很喜欢湖水。我们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后,我指着近岸的湖水中,一棵不知名的小树,对其其格说:你看,水中那棵小树多美啊!她微笑着说我感情真丰富。我说在如此诱人的大自然怀抱中,我真的好想写首诗,来记录自己现在的心情。她说好呵!她也真的很想看我能写出什么样的诗来。
美丽女孩溢情的羞赧,深深撩拨着我初版的男儿春心。那首诗虽然很幼稚,但却迎来了我和其其格相识的节日。同时也让我体会到了成长的欢欣——
也许,我不是草原认可的儿子,
但我愿向茫茫草原叙说我的心怀;
也许,我不是草原勇敢的猎手,
但我敢对茵茵草原承诺我的情爱。
我喜欢草原上争奇斗艳的花朵,
她们是我人生最真挚的朋友;
我喜欢湖水中婀娜多姿的小树,
她们是我心境最安恬的寄托。
啊!我迷恋的绿色草原,
你是大自然偏心的给予和点缀;
如果命运安排我与你相守一生,
我定会兴高采烈深谢神的恩惠。
阳光普照着多情的草原,
春天总有生灵在迎候着喜悦;
但不知我那至仪的丹顶鹤,
什么时候 才能飞抵我的心湖岸边……
那诗的题目是《草原,我的爱》。在我写最后那几行诗句的时候,其其格早已走到我的跟前。我知道她的眼睛,已和我的正驻守着同一个目标,要不然,我最后的犹豫诗行,是没可能那样吝啬时间的。
我一点完省略号后,她就将那诗稿抢了过去,我故意说还没写完呢,她却抿着嘴慧黠地对我说:点了那么多,还嫌表达得不够?
我拿机灵可爱的女孩,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我心里的那个甜呵,是我二十二年的生命时光里,所从未品尝过的。我很关心她看我写的那首诗时的表情,因为我太想知道,她春意的心,会不会因诗而萌动。令我踏实的是,我发现她脸部的所有器官,都显得无限松弛并布满了笑意,就连她那色彩鲜艳的蒙古服饰,在我的眼里,也有一种仙袂飘然的感觉。
看完那诗后,她抬头凝目注视着我,仿佛有万语千言,充盈着含情的眼眶。我内心预感到,自己的心曲吐露,可能不会遭受失望的审判。可是,在她没说话之前,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我毕竟初次同她相识,我除了用我的小诗,来曲线示情外,就再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语言,可以帮助自己的心,去找寻爱情的方向。最后,也许是其其格实在忍不住了,便有点急躁地问我道:难道你只会写吗?
我居然回答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我真的不会写诗,肯定让你见笑了。
这下可真的把其其格给惹恼了,她当时脸涨得通红,怃然万般地说:你真的连我们草原上的胡杨树都不如。你知道吗?那胡杨树,若我一箭射去,多少也会掉下不少沙粒和枯枝。可你呢,人家等你说话等了半天,却连半个字都没有,早知道你是个半哑巴,我就不会看你写的诗了。
说完,她重又把期待的目光交付给了我,可是,我翕动的嘴唇,还是无法利索地开启。最后,她转身上马,头也没回地,策马离开了。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的自责和失落,将我当时的情绪,弄得相当悲伤。不过,我却很清楚地记得,这位草原女孩子回头时的泪眼,分明洋溢着无限的失望以及那爱的光芒。
说真的,我不知道当时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只是后来我们相爱了,她才告诉我当时她有多“恨”我。所以说,其其格是我情感世界的启蒙老师,而对于老师的情怀,虔诚只是属于非常本份的事;可对于爱人老师,那么,爱,就是永恒。
在其其格愁迁天国永憩后,我的心在和草原的胡杨林,比赛着枯死的速度。虽然那时,我依然很年轻;虽然我在以后的生活里,也遇到过不少善良、可人的女孩。但由于心已寄放在了安静的天国,陪伴着栽养我初恋情怀的美丽娇妻——其其格,所以,在那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什么样的激情,可以让我再将初恋来重演一遍了。
但在同贝琳达不断的交往中,我总在默默地想:如果说这世间真正的爱只有一次的话,那么,由同情或者感激引发出的爱,是不是也能成为人生第二次或者第三次成功的爱呢?
这次上帝未能给我明确的答复,所以我的心还是未曾改变地安躺在其其格那温柔的怀抱。我在尽量减少同贝琳达的交往,总是将自己置身于悦怀的过往情恋之中。虽然我同其其格从认识到她离开这个世界,总共还没有满一年的时光,但我们相爱日子的每一段记录,都只有温情的回忆。其其格曾让我原谅她,在初次遇见我的那一天,她的不礼貌离去。她说她若早知道我是那样的不懂得追求,当时她就应该主动帮助我才是。我说那样也许你会将我吓怕的,她便说这倒也是。
那时的草原,给予我和其其格的,真有世外桃园的感觉。我们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地在爱的天空尽情飞翔,而碧绿的大草甸子,则是我们栖息的最佳所在。我曾躺在草地上对其其格说:老天爷给我们俩这么大一张床,是想把我们累死,还是想把我们爱死。
她却抿嘴不悦地说: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随即,她那温馨的嘴唇,便飞快地欺压起我反击的武器。我的双手很自然地顺势将她锁住,然后,我们开始在草地上打起滚来。绵软的草地,奋力挺举着忘乎所以的我俩。当我实在感到滚不动的时候,我要求停止这撕心裂肺的运动。当然,我的其其格总是很照顾我,因为她知道,我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之子。所幸的是,当我们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正抱躺在呼伦湖之边缘。那静静的湖水,曾见证了我们的初次相识,而现在又窥视到了我们的纵情搏斗,它倒是蛮有眼福的。倘若我和其其格,再努力前进一两米的话,那么,我们就会和鱼一样欣喜若狂了。
我见其其格那副高兴的样子,便仍假装扫她的兴说:毛主[xi]他老人家曾说过的哦,“人总有一死”,只是“死的意义有不同。”
然而,我的话音未落,只听她嘴里说:看我不把你推到湖里去才怪呢。同时,她还真的动了手。我哪有防备,倒是真的被她推入了湖中。
应该说,我的水性还是不错的,但当时我有意想吓唬她一下,便故意往水底沉去。她见我不会游水的样子,便飞快地跳入水中朝我游来。当她快游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猛地在水中将她紧紧抱住;而我们的头刚露出水面,我就把她的嘴唇深深地吻住,她只能娇情地吐出两声“你坏,你坏”,随即就变得像美人鱼一样温顺了……
我们水淋淋地走上岸来。当见她那被圣泉般的湖水,勾画出的迷人身材,我不禁夸她是中国的维纳斯,她报以我无法享尽的悦笑。我们相拥着躺在宁静的草原上,尘嚣中的一切,对于我们,都已成了虚幻;只有爱,在无杂的激情里,生成出无比圣洁的永恒……
当回忆的美好和现实的温情,在心中同时逗留的时候,我开始很容易在梦中见到其其格。虽然梦时如真,但遗憾的是,我总无法充满激情地接触到爱妻的身体,并且我还在朦胧中听到她对我说:我这么快就离开你去天国出差,真的很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一直还思念着我,你的心意我已深深体会到了。可是,冥府从来就未曾安装过通往人间之门,妾虽有心,可也无力践愿啊!所以,我恳求你,千万不要为了我而苦守心房。你要知道,我在天国唯一能替你做的事,就是将我爱你的遗灵,滴洒在你未来爱人的心髓。那么,当你的激情重现之时,你一定会在她的身体上,闻到我的气息。如果你爱我,你就应该去寻找那种气息;那样,我的工作,才算没有白做,我们的爱,也就会得到延续……
我从梦中被其其格那爱的感言所惊醒,但我一时还是无法接受她的恳求。我在想,我曾享受了那么深挚的爱,为什么还不满足呢!并且,我相信,我的其其格一直还是那样爱着我,尽管对我来说,那是在很遥远的天国。
去天国出差的机会每个人最多只有一次,因为它是有去无回,故使人类对之充满了恐惧。不过,每当我在回忆和其其格那旷世的欢爱时,真的没有把去那儿出差看得很恐怖。也因上帝在劝我节哀的同时,曾对我如此说过:失去了至爱的人们,都很愿意来我这儿出差,但我想让你们知道,应该会有那么一天,我会把美丽的爱神们重新送回人间的。
我无法怀疑上帝的承诺,所以在我似乎很清醒的时候,还是在心之深处,默默地等待着我的其其格。于是,曾让我有过激情重现的贝琳达,总是难以像其其格那样令我燃起动情的爱火。
我好像是在有意回避着贝琳达,因为我已有十多天没去她家了。但我的心却在经历着一种忧情的侵扰。我明知道她现在是多么需要关怀,多么需要有一种爱,能使她的心尽享慰抚。而我内心潜在的顾虑,却像大山一样压迫着我,令我情迷意乱。
在那些日子,若是工厂里没有非得要我去处理的事,我就很少去厂里,因为没精打采的,到了厂里也办不了什么事。上次我偶尔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厂里的会计蜜雪儿,一个白人女孩,让我在一份文件上签字。我连看都没看是什么,就把字给签了,这和我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也许,细心的蜜雪儿,发现了我的反常,便从隔壁的会计室,打来电话问我:约瑟夫叔叔,你刚才脸色看上去很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大夫?我说不用,只是近来头有点痛,没关系的。我还顺便告诉她,厂里的事有厂长负责去管,让她在帐目上,好好替我把把关。蜜雪儿说她会的,但她对厂长的某些做法,感觉不太理解。当她还想进一步谈下去的时候,我则对她说: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应该信任他,他工作得也是蛮辛苦的。有他在厂里看着,我可以轻松很多。于是,蜜雪儿就不再作声了。
蜜雪儿的父亲叫麦克,在镇上经营着一家二手车商店,是与人合开的。我买的第一辆“欧宝”车就是在他那儿买的。后来,我又介绍过不少中国人去他那儿买车。我觉得这个白人很不错,为人很诚恳而且热心。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等到她女儿读完会计专科毕业后,就顺理成章地进了我的工厂。原先厂里的会计事务,都是由我自己负责的,蜜雪儿在一年多的工作实践中,让我惊奇地发现,她在我的培养下,进步得非常快,并且,也是那样地胜任这项工作。于是,我开始将自己手上的工作,慢慢地,全都交给了她去做,哪怕是很重要的事也不例外。为这事,我的厂长还提醒过我,要我不要过分相信白人。我当时口里说知道,但心中却对他的提醒,没一丝感谢的意思。我是个很注重直觉的人,我从我的白人朋友麦克的为人处世,推测着他女儿的品行;也因为在和蜜雪儿的工作交往中,我深深感觉到,她的确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说真的,我曾想过,如果我还年轻二十岁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追求她的。但毕竟年龄相差太大,且我和她的父亲还是朋友关系,所以,我只打算让她能成为我的一名忠实助手,而不想让情感的莽剑,去刺破人性世界那道美好的风景。
当然,我无法不承认的是,在我考虑是否可接受贝琳达的感情时,密雪儿的影子,曾不断地在我的心头闪现过。从年龄上来说,蜜雪儿比贝琳达还大三岁。既然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都会喜欢上一个比她大好多的男人,那么,二十三岁的蜜雪儿,是否也有那样的可能呢?每当出现这样的提问时,我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实际上早已有了另一份由无私的欢喜演变成的隐密爱恋;而当那种幻想中的深情,折磨着我的时候,我似乎已将安居天国的其其格,沉默地忘却了。
我清楚,这当然不是我在接受其其格曾经对我的恳求。爱恋,实际上是一种纯美的向往,而当这种向往在人的躯体内迸发的时候,与之无关的所有承诺,就会像有时候躲在天空中哭泣的散云一样,品味的,只是那种无限的孤独和弃意。
当我细想起和蜜雪儿的幕幕交往故事,让我觉得,她对我的无处不在的遵从,洋溢着的,好像是那种类似亲情的成份。因为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很自然地让她叫我叔叔。她那时的文雅气质和漂亮娃娃似的脸庞,令我欢喜不已。当时,我曾理智地要求过自己,不要让心中的爱,去伤害她美丽的心情。
想来那天,我让贝琳达把我当作叔叔,看来也是有原因的。除了蛰居天国的其其格外,在现实中,蜜雪儿其实早已进入了我情爱的视野。但由于这是一种太玄的好意,故勇气总是被心牢秘密地囚禁着。当贝琳达表露出那最真的心声时,我曾在心中惋叹过:为什么会是贝琳达,而不是蜜雪儿呢?可同时又想,若真是蜜雪儿向我示爱,我的反应又会如何呢?事实上,我连假设她向我示爱都缺乏信心。因此,静静地梳理贝琳达那含泪的情丝,对于我,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也因为贝琳达,毕竟是在我的生命中,第二个曾让我动情相拥过的女孩。是她的青春激情,重又点燃了我那奄奄一息的情感火焰;也是她那楚楚可怜的身世,让我的同情心,像开小差似地联系起了新爱的情源。所以,哪怕是处于感谢,我都应无条件地向贝琳达付出自己的真情。话又说回来,如果贝琳达只是个单身女孩的话,估计我的理智,绝对不会是我和贝琳达两人激情的对手。这样想来,我才在心中肯定,横在我与贝琳达适情间的鸿沟,并不是其其格,也非蜜雪儿,而是她的丈夫,一个将被判处终身监禁的黑人毒枭。
那天下午,娜塔霞突然给我来了电话,问我为什么这么久,没上她姐姐家去。我只能说工厂里近来比较忙,我自己还在亲自设计几款新的毛衣。她说她姐姐近来情绪很不好,刚才还不知为什么独自去了医院。娜塔霞希望我能过去一下。
一听到贝琳达上医院,我显得有点焦急,便答应娜塔霞我会马上过去。
我想象不出为什么贝琳达会去医院,莫非她是生病了?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是不是娜塔霞想让我去她们那儿,才如此说的?
我匆匆离开家,向贝琳达家走去。心里的担忧,很能干地清扫了一切忧郁的思虑。当然,我在路上又讨教地询问了上帝:仁慈的主呵!请您告诉我,我现在的担忧,是源于同情,还是源于爱情呢?
真没想到,上帝也潇洒地去度假了,因为我没能听到来自他的声音。不过这时,有一只很美丽的小鸟,从我眼前轻盈飞过,然后,停在了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于是,我就停止了脚步,像树一样,观察起那只小鸟来。
那只美丽的小鸟,没有给我离开的答案。
大树,也许是鸟儿的天堂。那么,假如我是一棵大树的话,我会让那美丽的小鸟,体会一种何等的天堂快乐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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