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红褪,初夏将临。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老家,想起老家院内那棵石榴树。“却是石榴知立夏,年年此日一花开”。可是我们黄河三角洲一带,石榴花开盛季,要数五月中旬,满树的花朵,像燃烧着的火一样,耀眼夺目,“石榴花开红胜火”,一点也不虚。
老家那株石榴树,是由一株树苗发芽,孪生五姐妹,同风共雨,相扶相携,共同生长。在老家时 ,我称它们是“五朵金花”。这五株石榴树,生在我的窗前,枝丫相互交错,像是五姐妹手挽手,肩并肩,有叙说不完的悄悄话。树身刚与屋檐齐,花红叶绿的占去了半个院子。每到这个时节,花开得十分繁茂,低头钻到树下,真像是上元之夜,徜徉于灯市之中,前后左右,俯仰四顾,又如万盏灯火悬挂枝头,煞是好看。
听人说,石榴树是开花结果一起的,花与子并生枝头,花冠绽放在果实之上,具有花倚果,果傍花的奇妙,十分壮观。再看这密密层层的花儿象是个姐妹比肩的大家庭,并且一条枝桠上,伸出多个石榴花,有的三个一簇,有的四个一团,重重叠叠,千姿百态,妙趣横生。之所以古人称石榴花“千房同模,千子如一”。从花到果的过程中,呈现出许多微妙的变化——有的蓓蕾亭立,含蓄待放,有的半开半合,微吐金蕊;有的欣然怒放,喷红流彩;有的花瓣脱落,子房胀鼓。果实的形态,以初具规模。
早飞初夏的蝴蝶和蜜蜂,见到石榴红,嗡嗡嘤嘤,蹁跹起舞,在花丛中钻来钻去。蜜蜂在花房采蜜,蝴蝶在花间舞蹈,他们在尽情地玩耍。一树花,多像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群蜂蝶,又好像是一群童真无邪的小男孩,他们在一起,拥着、抱着、吻着、戏着、偎着、唱着。蜂儿亮着优美的嗓音,蝴蝶弄着婀娜的舞姿,花儿看了高兴了,向它们点头微笑——它们似乎是恋爱了。它们在尽情地享受着这初夏,它们是夏天的使节。
自古以来,石榴被视为吉祥之物,多子多福的象征。虽颜色单一,却是火一样的红,火一样的热情。看这些开得热烈鲜艳的石榴花,像美丽漂亮、多情大方的“少妇”,正在精心地孕育着花后的果实,等到绽破红门,粒粒紫红的种子,带着纯真的甘甜,献给人类,供人品尝。
啊!这些渐渐长大的石榴花儿果儿,在微风中摇曳,偶尔有点点水珠洒落,洒在我脚下的泥土上,洒在我的身上,洒在我的脸上。这是太阳雨吗?否!这是花儿的泪水吗?低头看水珠洒过的地方,我不禁感慨万千,地上是一片落红的世界。啊!我的心被这种美好情操所震撼——一种悲凉的美从我的内心深处掠过,使我遐思。“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龚定庵用心体谅了落花的情感。是啊!落花坦然安静地躺在大地温暖的怀抱里,火红的花瓣,被露水浸润后,显得更艳,将这黄色的泥土染得一片绯红。
我俯着身子,静静地欣赏着那胜似火的石榴花,看着那悠然飘落的落花,花儿似乎知道我的心情,欲求我的爱恋似的,落在我的肩上,落在我的脸上,落在我的膝上脚上。我在这轻柔的花瓣雨中几乎要睡去,可是一股浓浓的花香,使贪婪的我精神振奋了许多,忽觉脖颈中一凉,又是几片飞红静静飘落“落花辞树默无语”。我轻轻地拿出那几片花瓣,感觉微微的温度尚在,颜色如火。但它已经确确实实地离开母体,落花的后面是硕果。 “花开枝头一树春,落花枝头满目果”的感慨,使我对石榴花油然而生一种气质美的敬意。末了,我总舍不得这开的如火如荼的“五朵金花”,便把从脖颈中拿出的几片花瓣,小心翼翼地夹在书中,百无聊赖之时,取出这朵默视一会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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