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瓦尔登湖

文/木伯

一直分不清水塘，湖，和水库有什么区别，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气，名字不过是种人为的界定，何必管他呢。而一片水塘能吸引你三次光顾，那一定是如此了。带上一本《瓦尔登湖》，一路有梭罗相伴，这百十里的路程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想起前两次的相会，一次是在金色的秋天，淅淅沥沥的秋雨中，一身泥泞的初次饱览了湖水的肥硕和满山的果实。一次是在严寒的冬季，胆颤心惊里领略了冰面的晶莹和山风的凛冽。这次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实在春心难耐，有春风拂面，有白云相伴，应该别有一番情韵吧。

吃饱睡够，神清气爽。一路走来，心也安静下来。总在寻找新的路径，希望总有新的发现。远远看见一座塔，就为他留下一个镜头作为纪念。塔总是和灵魂在一起的，不管是要飞升的，还是要镇压的，其中可有我的位置？

谷雨的日子，满眼是山的苍翠，花的海洋：白色的纯洁，粉色的热闹，绿色的青翠。穿过山谷，踱过平原，或是攀登一座不高的山，心意所在，脚不过是个侍从。

只是不要太在意山坡上不时裸露的一片片白骨。时间应该会替他疗伤吧。其实世间万物，最后不都要变成白骨。你我一样。作为大自然中一个过客，在还可以行走的时候，继续你的行程。

一座突兀的灰色建筑，很远就映入眼帘，这大概就是水坝了。如果没有这个人工建筑，这里何尝不可叫湖呢？山水渺渺，渔船荡荡，梭罗看到的大概也差不多吧。

一条小船停泊，一个妈妈带着一家的生计上船。水上人家，逐水而居，这条小船，就是整个的生活了，人的需要本来就这么简单。

老天也在特意制造一种迷蒙的氛围，阴沉中的远山更加渺茫了。渺茫中依稀的一片孤岛。长宽也及时两米的样子，小尽管小，应该还可以放下一颗简单的心吧。就在那里，和鱼群嬉戏，看飞鸟翱翔。其实这小岛本身都是多余的。只是远处还有一块鲜亮的牌子，写着“渔家饭店”，里面传出阵阵电声。但愿这份热闹，不至于搅扰了这里的宁静。沿湖的路正在建设，或许不久的将来这里就会游人如织。然而这里应该不是适合旅游的，因为它更适合养心。只要每年有这一片新绿，水边有这一片孤舟，就在这野渡无人的所在，只载上一颗烦躁的灵魂，让他在这里漂泊和栖息。

一头驴子，驮着两个很大的铁箱，在满是鲜花和绿草的山坡上悠闲的吃草。驴子是勤勉的，就是在主人给了它自由的时候，他也不能摆脱身上的重负。就是在根本没有缰绳束缚的时刻，它也不会离开主人的视线。难道这就是它既定的命运？你我是如此的相似！

遍野白色的花，层层叠叠，密密实实。这白色里谁能找出一点红的基因？可为何几个月过去她却会结出红色的果？这世间的奇妙，岂能是科学家所能回答完的？留一点秘密给上帝，如同留一点空间给心灵。

万绿丛中的几丝粉色，看到的是人面桃花的艳，还是山乡村姑的美？不过都是人眼在人脑里的折射而已。花，依然是她自己。

几个村童在水边玩耍，似乎看到了昔日童年的影子，只是很模糊。因为那些岁月真的已经远去了。镜头倒是清晰的，只是肯定其中没有了我的存在，除了那辆载我行走的腿。腿的旁边可有灵魂的影子？所谓灵魂，大概只有有缘人才能一睹吧。

连片的树是团结的，盛大的力量。然而树也有孤独的，这棵粗壮的山楂树也该有五六十年了，他是为自己的孤独，感到幸运还是悲哀？

山坡是幸运的。人在山脚下耕种，神在山顶上游荡，互不相扰。神向往人间的时候就下山来找鲜花陪伴，厌恶俗世的时候就攀上山顶。那里有更多无人涉足的自留地，是他自己的领地。

这纯洁的花儿，应该也会有记忆吧。此刻留下你盛装的影子，让我们相约好了，我会再来的。就定在秋天，一起来约会一颗饱满的果实，好吗？还有这鸡，咱们久违了。你们有这么大的天地，你们是自由的，却为何总是躲着我，难道不愿意带上我一起吗？难道你们也讨要我这满身的俗气？

盛世和苍老并不一定划等号，看着一颗茂盛的老树，知道树的未来还很长。一口古老的井，只是铁做的辘轳，代替了木作的摇把。还有这井壁两条垂下的白色塑料管道。等井底电机响起的时候，井是否还能找到当年的寂寞，可还有当年的醇烈？

对话是从这两段躺下的树桩开始的。这是一棵梨树，总有八十年了吧，也算寿终正寝了。

多老的树，也是人的奴隶，这大哥就是奴隶主。奉献了一生的果实，纵是变成柴火，也算鞠躬尽瘁了，只要你们快乐而幸福。拿过一把斧子和剪子，一堆乱纷纷的树枝，很快就变成了几捆整齐的烧柴。面对钢铁，尚未死脱的树，从伤口里流出黏黏的泪，沾了双手。这期间我不也是帮凶吗？

只想在这广袤的山坡上找一间简陋的木屋，不为发财，不为居家，只为休闲。这理由肯定让辛苦了一生的大哥怎么也不理解。毕竟两筐青白杏送出100里外，人家才给2元钱，倒不如就让它自生自灭吧。说起远在遵义的闺女和刚在北京成家的儿子，就有说不完的话。两个小时就成了莫逆。

这么多人，偏偏咱们遇到一起了，偏偏就你肯帮我干活。说明咱们有缘分。一定要回家吃了饭再走，这里比不上城市，没有超市，没有饭店，总不能看你饿着肚子走吧。如今的日子，不缺你一双碗筷，不回家看看就是瞧不起我们了。不认认门，下回带上老娘怎么找我们？自家做的山楂罐头，自家种的红薯，还有自家晒的柿子干。家里有什么咱就吃什么，这蒜苗鸡蛋，就让你来做吧，城里男人都会做饭的。这排骨是春节做好没吃完剩下的，这还有一个口条，可以做凉菜，还有小葱大酱，你千万别客气。

城里人也不容易，干什么都要花钱，不像我们农村人，自己种地，自己种菜，怎么都能对付。给你一桶花生油吧，自家轧的。这兜子红薯一定要带上。说好了，下个礼拜带上老娘在我家住几天，吃住不用发愁。哪个庙都不用去，这八十岁的老太太就是最灵验的佛爷，好好孝敬着。再过两个月，搞个车来这里拉车杏回去，就当帮我们忙了。回头，我一定想着你要找的房子，没准咱们还真会成邻居呢？……

频频挥手，说不出感谢和再见。只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再见了大哥大嫂，再见了山坡山楂。再见了，我的瓦尔登湖。回望瓦尔登，是一条窄窄的思念。永远也不会忘记。

今天离去，是为明天再来，是为后天留下。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吧。就在这山坡上，就在这水面上，一把刀，一柄斧头，一把铲子，一辆手推车，再加上儿本书，已经足够了。因为这里还有一片开阔、宁静的生活空间，供你在清晨遐思漫步，在晚上畅读、在夜里恬淡入梦。

每天的梦应该都是一样的：“生长在杂草蔓生的林间小路上的香蕨木和木蓝上的露珠会把你下半身打湿。丛生栎的叶子泛着光，好似有液体在上面流过。透过树木看见的小塘像天空一样满是光亮。……你见到月光从森林深处一个个树桩上返射回来，仿佛她在照耀万物时有所选择，她的星星点点的光芒使人想起一种叫做月亮籽的植物——似乎是月亮把它们种在这些地方……”

“每天清晨，开始与自然一样单纯的生活，我想我也可以说我与大自然一样纯朴，过一种审慎的生活，只面对最基本的生活。从中可以了解自己是否可以学会生活启示我的一切，以免发现自己死的时候生活没有意义。”　

就从明天开始。

于木鱼宅

2009-4-2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