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是一个过程,但是成熟有时只需要一夜之间。
我想告诉爸爸、妈妈,你们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可是他们已经听不到了,他们因为我无知的举动恐惧而死。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孩子尚幼时父母离开人世,而孩子成熟却因父母的过早离去。这一切源于我的一句话—皇帝没有穿衣服。我的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整个城市接下来是死一般的沉寂,继而是雨点般对我和我的家人的口诛笔伐,我成了家族的奇耻大辱,父母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无奈和绝望,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他们选择用自杀告别这个世界,离开了他们深爱的皇帝、深爱的城市、深爱的国家和深爱的孩子,留下了最后一行字—请原谅这个无知的孩子吧!
国家知名教育家吴仁子在全国最大的知名媒体上发表了题为《从孩子的谎言看加强教育的势在必行》,物理学家艾因斯发表了《从光学角度论皇帝新衣的价值兼论儿童瞳孔幼稚期感光错觉》,心理学家梅游普发表了《家庭环境对孩子心理的潜移默化》,基因专家胡銮才发表了《“小男孩”八辈祖宗基因缺陷对孩子说谎的决定性研究》,还有一些非专业人士,杂文家周树木写了题为《论匹诺曹鼻子的锯掉》,作家郭沫如写了《小男孩父母地下的笑声》,还有北京大学一个叫什么名字的家伙写的更直接《打倒小男孩!》,周树木先生除了前面关于匹诺曹鼻子的文章外,还好心好意写了一篇《救救孩子》,不用过多举例说明了,这几天不论是各大媒体、网站、报纸、电视,还是街头巷议,都是关于我的话题,还有许多人围在我家楼下示威,扔砖头,砸玻璃,叫骂不休。我整日生活在恐惧和不知所措中,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一句话,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端。我把自己蒙在被窝里,不断思索事情的前前后后,到底是我错了,还是这个世界怎么了?我确确实实看到皇帝没有穿衣服,当时我周围的人也流露出惊讶、困惑等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和我的第一反应别无二致,只是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保持了沉默,只有我突然感觉场面可笑,鬼使神差地喊出声来,然后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看我的表情也是惊讶和困惑,当然最感到恐惧的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面如死灰,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可是我那句声音并不高的话却震荡了整个城市的天空。当天晚会上,国家电视台播发了皇帝着盛装与民同欢的盛况,新闻发言人眉飞色舞地作了介绍,紧接着声色俱厉地严厉叱责了我信口雌黄的行为,接下来采访的几个观众也对我这个“没有教养”的孩子进行了血泪批评。电视画面上,奇了怪了,皇帝确确实实穿了衣服,而且高高在上,顾盼自雄。
精神病院的大夫在我四叔的引领下,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作了一系列的检查,大夫脸上露出两只鹰一样的眼睛,看得我一阵阵发冷。四叔告诉大夫:这个孩子从小精神就不大正常,很小的时候喜欢吃自己拉的屎,喝自己的尿,经常说胡话,大人拿他没有办法。战战兢兢的爷爷奶奶也在一旁点头同意四叔的观点,恳求大夫:赶紧把这孩子弄到精神病院吧,不然病入膏肓,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大夫很威严,闪动着锐利的眼睛,轻易不说一句话,更加显示出他的深不可测。社区居委会主任赶来,把爷爷叫到一边,面授机宜一番,爷爷以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敏捷赶出门,又以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敏捷进门来,手里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偷偷塞进大夫的兜里,大夫的右半身似乎被坠得倾斜了一下。爷爷低低的声音,近乎哀求:大夫,把这孩子带走吧!平日里,爷爷奶奶是最喜欢我的,恨不能把我捧在掌心里,含到嘴里,可是此时,他们与往昔判若两人,那样子恨不能让我从他们面前立刻消失。大夫终于在他们眼巴巴的期盼下,重重点了点头,说:他确实有精神病。爷爷、奶奶和四叔高兴的眼里闪动着泪花,跪在地上磕头不已。
我没有料到我的名气大得连精神病院的病人都知道,我入院的第一天,病友们自发迎接我,都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我。“啊,这就是那个全国有名的大傻瓜呀!”他们都说我傻,看来我确实病得不轻了。因为我的知名度的原因,院长亲自接见我,这让我吃惊不小,但最让我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院长大人他也没有穿衣服,不过这时,我聪明多了,我没有随口就喊出来,而是用力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番—天呀,果然没有穿衣服。但是,我还是聪明了,我还是没有喊出来。周围的病友们似乎见怪不怪,不但见怪不怪,而且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发出惊叹:院长的衣服好好漂亮呀,院长的衣服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院长握住我的手,表示欢迎,我感觉他的手无比温暖,他的笑容无比亲切,我竟脱口而出:院长,见过很多漂亮衣服,但没有见过你穿的这么漂亮的!我正在奇怪,是什么力量让我说出这么一句话,院长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小伙子,进步真快呀,见过进步快的,没有见过进步这么快的!我赶紧说:我这个病呀,一见到院长大人就好了一半,您一握我的手,我就完全好了,这就是妙手回春、手到病除吧。院长很谦虚,说:其实,想让病好不难,治你的病就三个字__说实话,你只要说实话,不再说谎,你的病就没有了。我说:听院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发誓从此谨遵院长教诲,一句谎话也不说了,否则天打雷劈。院长:这小伙子有慧根,文采也好,出口成章,到院长办公室给我担任文字秘书吧。
我的病好了,真的好了,而且有些好过了头了,好得有些飘飘然,好得有些稀里糊涂。院长把我的事迹写成了报告,呈给了皇帝,皇帝很高兴,大笔一挥作了批示,要求在全国大力宣传。皇帝不计前嫌,这么充分肯定了我,真是天空一样的大脑,海一样的胸怀呀。我的事迹一夜之间充斥了全国各大媒体、电视、网站,我在全国进行巡回演讲,到处表白自己当时如何说了谎,而后如何由后进变成了先进,由精神病人变成了正常人,每到一处都会受到英雄般的礼遇。我把我成功的秘诀毫不吝啬的贡献给了国人,这个秘诀是在院长给我的药方基础上形成的---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国家知名教育家吴仁子又在全国最大的知名媒体上发表了题为《化腐朽为神奇--教育使没有一句实话的孩子变成没有一句假话的孩子》,物理学家艾因斯又发表了《说实话对孩子大脑的反向作用的实例研究》,心理学家梅游普又发表了《精神病院是挽救不良少年的良好基地》,基因专家胡銮才又发表了《基因突变是基因的自我否定、自我创新和自我突破》,杂文家周树木写了题为《对说锯掉匹诺曹鼻子的人喊声且慢》,作家郭沫如写了《小男孩父母地下的笑声又传了出来》,北京大学那个家伙又写了《打倒小男孩—是谁说的?》。才几个月的时间,这个世界变化也太快了,让人感到眩晕,看这些专家、作家比我还厉害,人家屎还没有拉出来,他们就开始叫香了!
让人无法接受的事还不仅这些,你和我都站稳了,我小声告诉你—皇帝下旨了,要宣我进宫当秘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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