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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宾那年他才十九岁，他面容清瘦，眼神里有倔强，还有一丝淡淡的忧郁。他就那样漫不经心地跟在教务主任身后，来到了我的面前。主任说，就在你们班吧。乔老师。宾面无表情地称呼我，乔老师。我问他名字，李宾。他的声音带着金属的味道，有些许沉厚，又不失柔软。我的心也跟着轻柔起来。

那时候，班上的少男少女正如同绽放在夏季里的花儿，热情似火，饱饱地沁沾着青春的润泽。而我却唯独记得他是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声音，怎样的眼神。

宾沉默寡言，各科成绩也平淡无奇。惟有体育成绩名列前茅，我时常会在篮球场上看到他挥汗如雨，他看到我的时候，眼中总会有一簇跳动的火苗，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更加卖力地投篮。那落在我身上的眼波，好似炽热的火焰，可以将整个天空点燃。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会悸动，我的脸会发烧，我好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唯唯诺诺地站在爱情风暴的边缘。

我的语文写作课上，他趴在课桌上画我的肖像，被我发现。问其原因。他傻傻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乔老师，你真的很好看！

这个我知道，不用你说，我头也不回，蹬着高跟鞋将他那带着金属磁性的声音，还有那火热的眼神一并抛在身后。

2

宾在数学课上写我留给他的作文，本子被数学老师撕掉，他竟如同小兽般对数学老师挥舞拳头。数学老师被送进了医院。我很愤怒，我不打算对宾有一丝半点的偏袒。

翻开他的家庭联系本，联系人一栏只他母亲一人。

我去宾家里，他母亲前来应门铃。李铃兰。一个妩媚风骚的女人，从她的眼神和打扮上可以看出这一点。我介绍宾在学校的情况。李铃兰吐了个烟圈说，宾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父亲，性格有些古怪，老师要多多费心了。

很多家庭正是疏于与孩子沟通，才造成孩子青春期的各种问题。我说。

我在家的时候很少，宾也不喜欢和我说话，不过他经常说到你。所以，我希望乔老师在学习生活上多多帮助他。李铃兰此刻显得很真诚。

宾走下楼，略显羞涩又亲密地坐在我的身边。他说，我不母亲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去你家吗。

李铃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麻烦乔老师呢。她转头问我，乔老师这么年轻，应该还是一个人吧。

我讳莫如深地笑笑，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一旁的宾就如一头受伤的小兽，温顺地坐在我的身边，眼波里荡漾着淡淡的暖意，哪里还像那个倔强的大男孩。

3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短短的一个学期过去了，宾没有再犯错误，各科成绩也有所提高。而我依旧如浮萍般游弋在感情世界里，离婚并未给我带来如期的颓废。我与前夫平静地分手，我们的爱情缓缓地谢幕，我开始单身一个人。

宾开始经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或者说我会不经意去寻找那片忧郁的湖水。放学路上，我们一起走上一段。他很少谈及他的母亲，好像对这个话题十分敏感。他问了我的电话号码，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我说。

乔老师，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听什么音乐呢。我微笑着告诉他，他说，慢一点哦，我可要好好地记下来。

因为他的偏科，我认真地开导他，虽说大学不是唯一的途径，但是考上大学会有一个很好的出路。我说的话，他好像很容易接受，成绩也慢慢地提升上来。

李铃兰给我打电话对我表示谢意，她说宾现在开朗了许多，偶尔可以看见他的笑容，这些都是我的功劳等等。其实这些是我作为老师应尽的责任，又何必言谢呢。

那天，宾打电话给我，与我谈论一本书名为《被爱放逐》的姐弟恋故事。他成熟的心思让我有些吃惊，突然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一颗心又好似被什么牵绊住了，无法逃脱，我试图开始冰封自己。

4

我开始试着对宾冷淡，可却无法躲避他炽热的目光，身心憔悴，我病倒了，宾来看我说。乔老师，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你是在逃避。

宾的直言坦白让我手足无措，我想大声呵斥他，这样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甚至可以说这是胡闹，可在他倔强的目光里，我还是做了俘虏，我害怕那样的真诚。

宾，我是你的老师，我比你大10岁。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我苍白地说着。

宾没有说话，他离开的背影叫我看了心痛。

也许那年的夏天本就应该发生些什么，我身周的空气里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气息，这种气息在宾的眼波里也时常看到。

我病好了，又回到了学校，一段时间里，我和宾真的好似疏远了。白天，我庆幸自己的选择，可夜晚，我痛苦地踯躅在宾为我营造的幻境里不能自拔，我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记得那天是宾的生日，宾给我电话。邀请我周末去他家里。我为此犹豫了整整一个晚上。宾说只是想感谢我，他是我的学生，我是他的老师。我把这句话当成了壁垒，带着一颗平常心走进了宾的家。

5

柔和的灯光彰显着夜晚的妩媚，宾就坐在餐桌对面，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带着一抹酒红。你不可以喝酒，你还是孩子呢。我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端着酒杯的手。玫瑰红似的酒液洒在了我们两人的身上。

你喜欢我吗。宾的眼睛里又燃烧起一簇火苗。我看着他期待的表情，居然局促不安，我在心底听见了冰块破碎的声音，我的感情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我抢过他的酒杯将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喜欢。我又故作镇定地说，我是你的老师。

乔雨，我喜欢你。他竟然直呼我的名字。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宾两个人。

安静，安静得叫人心痛。宾很自然地走了过来，将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听见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我好似是一只羔羊，贪婪地享受着牧人的爱抚。

那一夜，我给与他疯狂的回应，一切的枷锁在爱欲面前灰飞烟灭。

6

我和宾相恋了，我们爱的火焰轰轰烈烈地燃烧着。宾答应我好好读书，我也暂时沉沦在爱的港湾里不思泅渡。我第一次感觉到地狱和天堂离得那么近那么近。

那日，校长来电，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见到李铃兰铁青着脸，校长神情严肃。李铃兰见我进来，猛然起身就扑了上来，我的眼前刹那间全黑，但是，心中却无比明清。

校长拦住了疯狂的李铃兰，乔老师，你怎么可以做这样伤风败俗的事，你太叫我失望了。

我一言不发，我出奇地冷静，好像事情是我早已预料到的。一开始，我就走在了这条爱情的钢丝线上，我竟然静静地等待着这场风暴。

我离开了我的岗位，我背负着无数的指责离开了家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没有告诉宾，这一切就让我默默承受吧。他还年轻，我只希望他把我当作一个梦，一个可以在清晨醒来就忘却的梦。

我继续过着自己浮萍般的生活，偶然间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一家陌生的书店里，我再次翻开那本《被爱放逐》。淡淡的书香包裹住了我所有的过往，那年轻的身影仿佛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倔强的眼神，略带忧郁的眼波。

低下头来，看书上最后一句话：如果我们的感情于世不容，那就试着被爱放逐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