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按照记事本上的地址一路寻来,停在一幢豪华气派的别墅前。这是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道具”啊,可是现在却真真实实地摆在我眼前,而且,是我即刻起要入住的地方。想到这些,我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尽管在本市晚报上看到那则待遇优厚的招聘启事后,我就猜到对方非富则贵,可是一旦眼见为实,我还是有置身梦中的感觉。
“丁冬,丁冬”门铃的响声或多或少起了点清醒头脑的作用。对方在确认我的身份后把门打开。一个穿着得体戴着黑边眼镜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
“是乔老师吧?不是说要明天才到吗?我是安妮的姑奶奶,叫我张姨好了。”她脸上挂着笑,我却感觉不到真诚,总觉得那厚厚的镜片后闪烁的目光和镜片本身一样冰冷。
“张姨好,我是乔微微,原本是想明天过来,可是早晚都是要来的,倒不如早点过来适应一下环境。”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轻慢的意味,或许是我寒酸的衣着让她因此而揣测我是否为省一天的房租而想提前住进这里?但愿是我太过敏感,可我那强烈的自尊仍然有了点受伤的迹象。所以在我随她走进那宫殿般华丽辉煌的别墅后,索性低下头,不让自己表情里随时可能会流露出的惊讶和羡慕再被她看到,绝不再给她第二次轻视我的机会,我是没进过大观园,但我绝不是刘姥姥!
“妈,我先走了,记得替我跟表姐夫说一声。”一个香水味浓得能熏死一群蝴蝶的女孩拖着行李箱从楼梯上下来,擦肩而过时,故意用身体重重撞了我一把,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飞快地在记忆库里搜索着这张陌生的面孔,百分百确定自己此前并没见过她,可她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貌似我抢了她的男友,许是我前世横刀夺了她的所爱?我万般无奈地下了这个结论。
“乔老师,别介意啊,这孩子从小就被我惯坏了。你来之前一直是她在辅导安妮,她还没走你就来了,所以难免有些情绪……”张姨笑得有些勉强。女儿的饭碗被别人端了,她的心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吧。无怪乎我总觉得那眼镜片后的目光怀有敌意了。看来我今后的日子没我预想的那么好过了,可是为了小博,我必须要赖在这里并坚持到底。小博是我弟弟,也是父母离世后和我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半年前入读英国牛津大学,是我最大的骄傲和奋斗的原动力。为了他那昂贵的学费,我一定要努力再努力。乔微微,fighting!我暗自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二]
从未见过象安妮这么美的女孩儿,那是一种美到极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丽,惹人爱怜,让人心醉。这样的尤物长大之后不知会倾倒多少男人的心啊!我甚至有一种猜想,或许她的前世就是褒姒,一样那么美,那么静,那么冷,仿佛不问世事的精灵,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展颜一笑,都是奢侈。
“安妮,你好,我是乔微微,很高兴认识你。”我伸出手,努力让自己笑得具有亲和力。
她表情木然地看了我一眼立刻扔掉手里的玩具跑开,停在远处怯怯地打量我,象一只受惊的小鹿,从那双美丽的瞳孔里射出的光芒竟让我感到些微心寒。不,这不该是一个孩子的眼神。有浅浅的忧伤从我心底划过。
“啊欧,安妮似乎并不欢迎我呢。5555……”我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撇着嘴。然后从身后变魔术般伸出两只戴满了形态各异的小人的手,一边舞动一边用童稚天真的语气道:“乔老师别哭,安妮只是有点害羞,其实她很喜欢你呢,我们也一样。”
这一招果然有效,安妮一步一步朝我走近,大眼睛里的敌意渐渐消无,取而代之的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感和求知欲。对啊,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表情啊!就在这一刻,我决定一定要想方设法让这个有自闭倾向的小女孩快乐起来,不再是为了赚够小博的留学费,也为了对安妮的这份发自内心的爱怜。
[三]
我一直没有见到这个家的主人,原以为吃晚饭的时候能见着,可是偌大的饭厅里依然只有张姨,我和安妮。菜很丰盛,安妮却吃得很少,看着她那皮包骨似的手臂,我心疼了。
因为那十个指头小人的关系,安妮已经对我卸下了防备。可是这还远远不够,我要进一步的走近她,温暖她,用真诚和爱心作钥匙,打开她心里的锁。
吃过晚饭,带着安妮回到她的房间,我找了块手帕,蒙住自己的眼睛,要她藏起来。安妮似乎是第一次玩瞎子摸象的游戏,显得异常兴奋,不时将她的玩具扔向我,布娃娃,毛毛熊,抱枕……。偶尔会砸疼我,可是听到她那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我就觉得值。
几番折腾,我终于逮住了这头顽皮的“小象”。摸着她的耳朵笑道:“哇噻,小象的耳朵真大啊,象一把超级大扇子,苍蝇蚊子通通被拍死……小象的鼻子又在哪里呢?”
我继续摸着,突然觉得手下有些不对劲,记得安妮扎着一对羊角辫的,可是我摸到的头很平整,而且发丝不似女性的那般柔软。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安妮的笑声很大声地从我右侧传来,我赶紧解开手帕,发现面前蹲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正意味深长地望着我。难道刚才摸到的竟是他?脸倏地一下子红到耳根。
“你好,我是安妮的爸爸,杨凯歌。”他直起身子,友好地微笑着,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
“我是乔微微。”我轻轻地握了一下他伸出的手。
“谢谢你,乔老师,很久没见过我家安妮笑得这么开心了,拜托你帮她留住这些快乐,让她笑口常开。这是一个父亲最诚挚的请求,能答应我吗?”他定定地看着我,先前的笑容已然不见,眼睛里浮起一层薄薄的雾。
“我会尽力的。”看着一旁痴痴笑着的安妮,我的心突然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填满,那么柔软。
[四]
“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又落潇潇雨。”在飘雨的黄昏里,吟着这样的词句,也不打伞,就这么惬意的行走着,任雨为弦,静听一曲天对地的相思,真的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杨家的花园不大,却春色满园。娇慵的海棠,妩媚的芍药,秀丽的杜鹃,清雅的蔷薇……万紫千红,恣意妖娆。我停在一株茶花前,这鲜红的花朵在雨中开得实在有些招摇,就象一块磁铁将我的目光牢牢吸附,无法再移开。
人是猿猴进化而来,那么花呢?花究竟是什么变的,怎么可以姿态万千却都是那么美呢?我为什么是人而不是花呢?前世究竟要修怎样的功德来生才能变成一朵花?又或者只有林妹妹那般惜花怜花的灵慧女子才有资格变成花呢?如若我亦学她,荷锄葬花,为花作赋,是否就具备了来生做花的资格?……
“雨大了,回去吧。”一个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不大,却吓了我一跳。
转身,前额刚好触到杨凯歌的鼻尖,他的气息就那么温暖地吹到我脸上。心立刻象上了发条似的疯狂地蹦达起来。风扬起我的长发,拂过他的面庞,又熨帖地垂落在我肩上。
“我都来了好一会了,你在想什么呢,那么投入?”他呵呵笑着。
“都怪这花太美了,害我一时兴起,想瞎掰几句诗词附庸一下风雅,可是酝酿了好半天,硬是一句也掰不出来,呵呵。”我自然不好意思将刚才那番奇思怪想如实告诉他,只好胡诌了个理由掩饰我的慌乱。
“噢?我倒是想到了一句现成的,很应景,想听吗?”
“说。”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他依旧笑着。我第一次发现男人的笑容原来也这么有杀伤力,赶紧将视线掉转开去。
“乔老师,安妮正到处找你呢。”张姨的及时出现让我如获稻草,赶紧低了头随她离开,确切的说应是“逃开”。心还是“扑通”乱跳着,我在想明天是否该去照个心电图……。
[五]
四月,春寒渐逝,阳光明媚,正是踏青的好时节。白鹭公园的樱花开了,漫山遍野,嫣红一片,一团团,一簇簇,如云似霞,绚丽缤纷。调皮的风儿轻轻一吹,花瓣顿时化作一场缠绵的香雨,扑簌而落,如天女散花般美仑美奂。
安妮松开了一直紧拽着我的手,连蹦带跳地在草地上玩耍着,时而伸出小胳膊去环抱大树,时而又去捡那地上的花瓣,大眼睛里扑闪着满满的喜悦。这个可怜的孩子啊,难道此前竟不曾来过这样的地方吗?我的心又微微疼了起来,疑惑地望向一旁的杨凯歌。
“安妮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她老缠着我带她去公园,可我只顾着忙自己的事,竟连她这小小的要求也未能满足。现在想来真后悔,亏欠她的实在太多了,如果她还能象以前那样对我撒娇该多好啊。”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神黯然。看看笑容灿烂的的安妮,再看看神情忧伤的他,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
“先生,照张相吧?今年的樱花比往年开得都要好,和老婆孩子照张全家福留做纪念吧?老婆这么漂亮,孩子又这么可爱,不照真是可惜了。”一个手里拿着相册的女人笑眯眯地拦在前面。
“我们不……不是……”杨凯歌神情尴尬地望着我,我赶紧低下头,脸象是刚从火炉上移开的水壶一般烫。
“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有夫妻相。照一个嘛,瞧这景色多美啊!”那女人紧跟在我们身后,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我臊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拉着安妮慌不择路地“逃”向彩画摊旁的小卖部。此刻我迫切的需要降温,我想,只有冰过的饮料可以帮我。
“哐啷”一声,我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站稳了一看,一个小男孩倒在离我半尺远的地上哇哇大哭,身边是一个倾倒的颜料瓶,有红色的液体从瓶口源源流出,我的纯白毛衣上也是血红一片,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我想许是自己刚才跑得太急撞倒了他,伸手把他扶起,可是一旁的安妮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安妮!”我费力地把她抱起来,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双眸紧闭,毫无反应。
杨凯歌听到叫声立刻跑了过来,小心地从我手里接过安妮把她平放在车后座上,一路无话。
“到医院了。”当车经过人民医院的时候,他压根没有停车的意思,我急忙提醒。
“用不着上医院,她一会就能醒。”他没有减速,依旧朝家的方向驶去。
“冷血!你到底停不停车?”我使劲敲打车窗,他的漫不经心和冷漠让我很是恼火,做父亲的怎么可以这样无视女儿的健康?看着怀里昏睡不醒的安妮,我真的好替她难过。
[六]
安妮终于睡着了,苍白的小脸业已恢复了红润,我合上故事书,把她裸露在外的手臂放进被子里,悄悄地离开。经过书房时,一抹暗淡的光影刚好投射到我鞋尖,门虚掩着,他在里面吗?我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和他道个歉,为了白天我对他的误解和那句冲口而出的“冷血”。
敲门,没有回应,推门进去,一个空易拉罐“骨碌碌”地从我脚边斜斜地滚出老远。他象是没有听到,又或许是听到了不想理会,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僵坐在电脑前,不曾回头。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里释放出微弱的光,半明半暗,披洒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沧桑和孤独。
我走到他身后,轻咳了一声。他仍然没有回头,象一尊倔傲的雕像。我不禁好奇电脑里究竟有什么能让他如此投入,忽视我的存在。可是,当我把视线投向电脑后,我立刻知道了答案。屏幕上是一张放大了的女人照片,确切的说,是一个大美女的玉照。她的美,让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形容,总之是那种连女人看了也会痴迷的程度。她不仅美在容貌,更有一种不染尘烟的气质,令男人沉醉,女人嫉妒。
“她美吗?”他的声音有潮湿的痕迹。
“很美。”我傻傻地答,眼睛仍然在照片上流连,上帝怎么可以对她如此偏爱,五官精致到挑不出一点瑕疵?
“她是安妮的妈妈,有着和你相同的名字,微微,洛微微。所以,我在众多的应征者中毫不犹豫就选择了你。”
哦,也只有这么美丽的人儿才能生出那么美丽的孩子。只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凭实力赢得了这份工作,想不到竟是沾了名字的光。颇感意外,好奇心却更大了,这是他第一次向我提起安妮的妈妈,这个谜一般的女人,打从我住进杨家开始,就一直不曾出现过,也没有任何人向我提及,于我而言,她就象三楼尽头那个一直紧闭着的房间一样神秘。记得张姨特别严肃地叮嘱过我,哪里都可以去,惟独那里不能去。
“她死了,用刀片割破自己的手腕,流了很多的血……安妮刚好看到,从此,她再也没说过一句话,见了红色的液体就会晕倒……。”他的鼻音越来越浓,我的鼻头也忽然酸胀起来,我终于知道安妮的心结所在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小小年纪竟遭遇了这样的不幸,我的眼睛泛起一层水雾。
“她要我原谅她,看在安妮的份上原谅她,可我却叫她去死,我说,你死了,我就会原谅你……是我害死她的,如果我不说那么绝情的话,她也许就不会死……”他已经泣不成声了,这个看似坚强的男人,用手捂着脸,哭得象个孩子,这一刻,我依稀又看见当年的小博,捧着妈妈的遗像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我走过去把他的头轻轻揽进怀里,我想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来安慰一颗受伤的心……
许是哭累了,又或者是积压的苦闷终于得到了释放,人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他竟伏在我怀里睡着了,表情那么安详,如婴儿一般,触动我内心深处最最柔软的部分。抱着他的头,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吵醒了他。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象木偶一样在这里站多久,但我想在他自然醒来之前就这么一直坚持下去。
[七]
惺惺忪忪睁开眼,一缕晨曦正越过窗棱缓缓爬上我的床,被面上那些安静的花朵也因了这抹阳光变得生动起来。我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脑子里又浮现昨晚那一幕,他醒过来的时候我却因腿脚发麻而无法动弹,他犹豫了一会,突然将我拦腰抱起,我的心也“突”的腾空,跳得象弹力球……。他把我轻轻地放到床上,替我摘了鞋袜,柔柔地托起我的头……这一秒,我的心险些蹦达出来,眼前闪现的都是肥皂剧里接吻的镜头。他是要吻我吗?我是该羞答答地接受,还是该狠狠扇他一个耳光?我瞪圆了眼等他下一步动作,可他只是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我的头下,道了句“晚安”掩门而去,害我把脸臊得通红独自体会自作多情的滋味。即使是现在,我仍有变成蚯蚓钻进泥土里去的冲动。
“乔老师,你看见安妮了吗?”张姨总是出现得很突然,象个幽灵,好在我和她并无利害冲突,否则我真怀疑她是在监视我。
“怎么了?安妮没在房间里吗?”
“我叫她吃早点,发现房间里没人。花园里,泳池旁但凡能够藏人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还查了大门的监控录象,都不见她的踪影。”
“每个房间都找过了吗?”我也紧张起来,安妮一直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她会跑到哪里去呢?
“找了,没有。”
“三楼最里面的那间也找了吗?”我突然想起那个下了禁足令的神秘房间。
“那间倒没找过,可她应该不会去那里,她没有钥匙。”
“还是去看看吧,也许做清洁的大婶忘了关门也不一定。”我边说边往楼梯口走去。张姨迟疑了一会,也跟来了。
门象往常一样紧闭着,张姨掉头就走,嘟囔着:“门锁着呢,都说了不可能在这里。”
我不死心,试着去拧门锁,竟然开了。我冲了进去,张姨紧跟着我,突然伸手挽住我的胳膊,我奇怪地望着她,她讪讪地说:“我侄女,也就是安妮的妈妈,是在这间房里自杀的。”我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腿似乎也有些发抖,可是我不能离开。
房间很整洁,虽然久不住人,却有清洁工天天在打扫。床和梳妆台都摆在临窗的位置,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藏人的可能。
“走吧,安妮不在这里。”张姨的声音都有些走样,眼里流露出恐惧,象是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
尽管我也有些害怕,可我不甘心就这么出去,不顾她的再三催促,又仔细找了一遍,终于在挨着门的那扇壁橱里,找到了泪痕未干的安妮。她蜷缩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怀里抱着一个美丽的芭比娃娃,娃娃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项链,心形的吊坠背面刻着“z”、“y”、“h”三个英文字母……。
[八]
当树叶为树枝跳完最后一支舞蹈,也是我决定离开的时候了。自从看到安妮的那条链子,我已隐约预见了结局。这样的链子有两条,一条在我这,另一条在小博那,是父母当年的结婚礼物,后来作为遗物留给了我们,“z”、“y”、“h”是母亲名字的缩写。
当我向小博询问链子的下落时,他在电话那头支吾了半天却答非所问。我又问他是否认识一个叫洛微微的女人,他停顿了一会却说不认识。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南极的冰雪覆盖。我说,她死了,那个叫洛微微的女人自杀了。电话那头忽然死一样的寂静……
小博和洛微微是在一个聊天群里认识的,由群聊转为私聊,再由网恋发展到见面……。洛微微是个金丝雀般的女人,丈夫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忽略了她内心的寂寞和孤独,她感觉自己象是一朵正值花季却要过早凋谢的花,迫切需要有人能替她解开花语,明了花心……。她爱小博,却不知小博的心早在坐上她的大奔去全城最奢华的海利大酒店的旋转餐厅吃西餐时就悄悄发生了变异。
我不想用龌龊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弟弟,可是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到了令我不齿的地步。打着爱的幌子,行着骗财的事实,还有比这更卑鄙无耻的男人吗?当他带着她给的三十万飞到大洋彼岸那梦想的国度时,她却流着泪疯了一般地满城寻他……。
情人的欺骗,丈夫的怨恨,将这个可怜的女人折磨得了无生趣。当生已无可恋,死便是唯一的救赎。在一个凄美的黄昏,她穿上他最喜欢看的紫色裙子,系上他给的项链,执一片薄薄的刀刃,往手腕上那么轻轻地一割……
[九]
在一个薄雾氤氲的清晨,我终于走出了杨家别墅,我没有当面告别的勇气,也没有留下解释的书信,我只想这么静悄悄地离开。仰一仰头,想努力把泪水逼回去,却还是湿了衣襟。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却找不到一个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走吧。走吧。来就已经错了,不走只会更错。
“老师……”一个含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妮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来,难道那一声呼唤竟是出自她的口中?
“老师别走……”声音依然有些含混不清,可在我听来,那是世上最美的音乐。
我紧紧抱住她,泪水再一次奔流不息。我的安妮,天使一样的安妮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的离别也因此而有了唯一的慰藉。
“爸爸说你要走了,是真的吗?”安妮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让我不忍回答。
“是不是安妮总不说话,惹老师生气了?那我说话,你可以不走吗?”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砸疼了我的心。我帮她擦干眼泪,自己却泪流满面,此刻方知自己对这个孩子已经有了无法割舍的感情,象亲人一样亲。
“留下吧,安妮需要你。”杨凯歌的出现令我猝不及防,一时间手足无措。
“我……我必须离开。”我低着头,不敢面对他。
“是因为你弟弟乔展博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他竟全都知道了?
“安妮的妈妈出事后我找私家侦探调查过,上个月终于有了明确的结果,所以,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他的眼神始终柔和,这让我更加愧疚。
“既然知道了,就该明白我没有脸再继续留在这里。”我在安妮的额上印下轻轻一吻,转身欲走。
“做错事的不是你,所以,你不必有负担。我……们需要你。别走!”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眼里有深深的依恋。
我呆呆地望着他,心里泛起一种无以言说的感觉,有点酸,有点涩,更多的是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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