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靠着床角,接听单位里打来的电话。新婚妻子眉棱倚在梳妆台前巧饰淡妆,飘逸乌亮的发丝如垂柳般清灵。看在眼中,美哉,美哉。他轻轻的按下关机键,用他亲昵而温暖的口吻唤了两声“眉棱!眉棱!”。
眉棱的反映有点迟缓,先是一怔,之后回头对着安格莞尔一笑。安格感到吃惊,眉棱对自己名字的反映怎么会那样古怪。每个人对自己名字的反映应该是下意识,一种习惯的反映,很敏捷很快。眉棱对自己名字的反映一向迟缓,像是替另外一个人应答着,难道眉棱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思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具可怕的……
安格发觉自己越发的可笑,总会自己吓唬自己。那件事过去了好久,不会再有什么人知道。
眉棱凑到安格的怀里,将她哪酥软的ru*房揉蹭在安格的胸口。眉棱简直太性感了,会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疯狂,安格却无法在眉棱身上找到性欲上的快感。她的身体太迷人了,婀娜的曲线,雪白的体色,安格对这具肉体有种特殊的感觉,这感觉不乏恐怖的因子。
眉棱是韩国籍华人,他们成婚不满一个月。蜜月归来后正打算前往眉棱的故乡韩国釜山游览。交通通畅,几小时就到了釜山。安格有些疲倦,不过还是愿意陪在新婚妻子身边,游览了整个城市。晚上十点多,他们才落脚一家酒店。前台登记处,他们交了押金,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和来自何方。前台小姐是个戴着中国特色蝴蝶结的女孩,声音很是甜蜜,旁边有个瘦小个子的男孩,穿一身浅蓝色燕尾服,挺拔的直立,那样子像个礼貌的日本人。这是一家华人经营的旅店,服务人员的汉语也很流利,估计他们也是华人。
他们进了530房间。环境真是太好了,柔软的淋浴温水带着一点香气,格外的沁心,安格洗去一身的疲劳。他有些饥饿,眉棱说附近有一家打糕店,口感绵软,是本地的特产。他打开电视机,等着眉棱将打糕买回来。他的韩语不算是特别精通,只好欣赏刺激的画面。这是一部恐怖片,讲一位客商外出经营,不幸遭遇一伙强盗,遇害身亡。他冤魂附着在人身,那一刻起整个城市变得鬼影婆娑,血腥此起彼伏。
安格吓出一身冷汗,忘记了过去多长时间。这个时候眉棱也应该回来了,他拨了眉棱的手机号码,信号不通。这是中心城市,通讯应该通畅啊。带着满脸的疑惑走出530房间,路过前台时那一男一女还向自己点头微笑呢。夜深了,外面依然灯火通明。四周转了几弯,街角处看见一家打糕店铺,好多人排队等候出炉的打糕。大概这就是妻子提到的那个打糕店,他用自己拙笨的韩语上前打探,店主人很礼貌,说刚才是有位女士来买打糕。他的描述同自己妻子差不多,于是他放下了心,估计此刻妻子在房间里等着自己呢。他快步跑回房间,房间依旧空空荡荡。
安格更加紧张了。眉棱迷路了,她生长在这里,闭着眼睛也不会走丢。这灯火通明的,也不至于是被歹人打劫了啊。眉棱失踪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他跑下楼,来到前台打探一下。那两人像娃娃的孩子冲着他微笑说;“您好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当然需要帮助,他惊慌的说,我的妻子失踪了,她出来买打糕,再就没有回来过。
“不会啊!稍前我见到您的妻子拿着打糕上了楼。”那个貌美的女孩子说。她还特意看了看那个男孩子,像是在核实一下。他也肯定的说,是看见了您的妻子,手里还拿着三块打糕呢。那个包装纸我们认得,经常有客人买回来吃,不会弄错。
回来了,那我怎么没有看见她啊。安格不相信他们的说,他突然问道,怎么多客人,你们怎么会对我和我的妻子记得那么清楚呢?
他开始怀疑这是一家黑点,难不成他们要谋财害命。
“先生,您同妻子是我们店的最后顾客,所以我们记得很清楚,不信您可以查阅我的备忘录啊。”那个漂亮女孩将精致的红色本子推给他。
安格抢过记录本,翻开仔细查看。不对,怎么没有我们的名字呢。他又向前翻阅了几页,还是没有。
“先生,打不起,这不是您同您妻子的名字吗?”前台女孩将记录本翻到最后一页,又将手指指向最后一行,上面写着两个名字,日期,还有入住的具体时间。
原来他自己的名字列居在第二位,字形较小,让妻子的名字给遮掩了,所以他没有发现。列居第一的位置是写的并不是眉棱,而写的是“锦芳”。
安格差一点跳起来,他再不敢用眼睛看这个名字,将记事本合拢。锦芳死了好多年,怎么出现在这里呢。噢,不是出现,是自己的妻子写了这个名字。她为什么要写这个名字呢,这真是她写的吗?眉棱根本就不可能认识锦芳啊。若这不是眉棱所写,那又是谁在故弄玄虚呢?眉棱现在到底在哪里,在房间里,在走廊里,还是在——
安格请求那个男孩陪同自己到530房间里仔细查看一番,里面仍旧是空空荡荡。他不敢回房间了,就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烟灰缸里堆积满了他吸烟后留下的烟屑。
似乎不那么简单,又似乎找不出任何怪异。眉棱到底去了哪里,提前回家了,为什么前台服务人员一口咬定她回来了,有人在说谎吗?究竟发生了什么,眉棱将名字写成锦芳绝对是个蹊跷。他要了几杯红酒,压惊自饮。天一亮便乘机飞了回来。
家里没有人,四壁还挂着几串彩带,喜庆的气氛中笼罩了一层诡异的阴影。咔嚓一声,门开了,走进来的人是眉棱。她风尘仆仆的放下大小背包,坐到沙发上,很气愤的说;“安格,你太过分了。凭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旅馆,害得我一宿都忐忑不安。前台人员说你可能先回去了,当时我不信,同他们吵了一架。想不到你果真丢下我回来了。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否则,否则我们就离婚。”
安格傻了,用手指甲狠狠地掐胳膊,这不是在梦中徘徊啊。
安格解释不清任何事情,他糊涂的像一只捂住耳朵的蝙蝠,他下定决心要再去一趟韩国釜山,到那家旅店问个明白。到底是谁等谁。
站在前台的还是那两个人。扎蝴蝶结的女孩,还有那个非常礼貌的男孩。安格冲着他们走来,一脸严肃的神态,他并非在生气,而是疑惑重重。看见他走了来,那个女孩很兴奋的冲他招一招手,说;“哦,先生您好。您那天去了哪里,您妻子为您担心了一宿。”
什么?您没有记错吧,当时是我的妻子失踪了,是我替她担心了一宿才对。哦,我还告诉你说我妻子到外面买打糕。你仔细想一想,对吧?安格试图提醒对方不要弄错了,这个关系重大啊。
“打不起,先生。是您搞错了吧,明明是您的妻子同我们在前台徘徊了一宿啊,怎么会是您呢。我还安慰她说,您的先生可能有急事,提前回去了。您的妻子很爱您,说您绝不会丢下她不管,为此我们闹的不太愉快。”漂亮女孩对自己的话很有把握,显得毅然决然。她又叫了旁边的男孩,男孩的答复同她一样。
安格诧异的望着他们。说谎?做梦?说谎?做梦?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发生这么怪的事情呢?看样子他们没有说谎啊,他们在开玩笑呢?难道韩国有这样的风俗,没有听说呀。他生气的谴责道,你们太过分了,为什么这么戏弄我,我是你们的客人,你们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否则我要上法庭,告你们造谣生事,编制谎言吓唬游人。
“先生,我们为什么要造谣呢,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我们为什么要吓唬您呢,我们素昧平生啊。您不相信我们,您可以问问您的妻子啊。难道您不相信您的妻子吗?先生,您是不是太劳累了,一时间里精神恍惚啊,我们建议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有助您身体的健康。”
安格只好离开。精神恍惚,太劳累了。是太劳累了,可这绝不是精神恍惚造成的错觉啊。难道见鬼了,可世界上哪里有鬼啊。不会。他越想越费解,越迷糊。
回国,到了家里后,见眉棱正在等候他。妻子很生气,质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只能如实相告,说又去了一趟韩国。哦,他突然问妻子说,你怎么会知道锦芳呢,你为什么会在旅店登记册上写下“锦芳”这个名字?
“你是不是疯了,什么锦芳不锦芳。旅店登记册明明是你亲手填写,你整天神神鬼鬼,是不是中邪了。你可是大集团的董事长,别人知道了可怎么看你。”妻子扔下手里的活计,到楼上睡觉了。
中邪,不会,没有中邪。安格也发了狠,就不信弄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他打电话订了明天飞往韩国的机票。
这是他第三次光顾这家旅店。前台女孩递给他那天的登记记录,睁大了眼睛仔细辨析。这字体外人是无法模仿啊,他练习了将近十年才形成的独具风格的体式。登记册上的签字果然出自己的手,可他也记不清当天到底是谁登的记。隐隐约约记得当天很累,脑袋昏昏沉沉。难不成自己也被冤魂附体……
安格回家里后变得痴痴癫癫,整日笼罩在惊恐的漩涡中。
安氏集团是家族企业,规模甚巨,近几年更是飞速发展,收益额成几何级数倍增。这是安格,他的父亲、爷爷几代人的心血,安格视集团为自己的生命。现在他真的无心打理集团的事务了,随意交给几个可信赖的老人经营。
似乎集团的事情有了转机,他的岳父美哲不远万里过来看望女儿。美哲对经营之道甚有研究,他一手经办的酒店在韩国也算是小有名气。
安格反复斟酌一番,父亲多病,又年迈体弱,如何应对得了那些费心劳神的商场事务呢。美哲毕竟是自己的岳父,关键时刻总不至于同室操戈吧。经安格再三邀请美哲才勉强答应暂且帮助他打理安氏集团事务。
安格放心了,没有了后顾之忧。他要弄清楚一件尘封了多年的往事,一件不堪回首,让他备受良心煎熬的旧情。
他来到当地最好的一家精神病院。焦急的询问医生,自己是不是精神病人。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让医生一头雾水。近来没有听说那个病人偷偷的跑出去呀!医生找来几个彪悍的壮汉将他看守在一间小屋里,之后全院检查,又询问了其它精神病院是否有病人偷偷溜走。答案当然是没有。那几个壮汉撤了去,医生对他进行了全面检查,也调阅了他的个人简历,了解了他的社会资历,最后送他几个字;“您吗有病吧!我们很忙,您去找别人玩吧!”然后推推搡搡的将他推了出来。
安格到精神病院问病的事情一经传出便弄得集团一片嘲笑,茶余饭后逗趣的谈资。眉棱越发的讨厌他,拒绝与他同房。他什么也不在乎,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弄明白这些诡异的事情缘自何处:是自己病了,还是冤魂附体,还是有人故弄玄虚。
有人告诉他,城外的寺院里有个名气很大的刘半仙,他能掐会算,驱邪避凶。安格一听,觉得此人的能耐正对自己病症,不妨一试。
半仙告诉他说,这是冤魂附体,你曾经做过亏心事,害人丧命。
安格“噗通”一声跪在半仙膝下。太准了,这正是他忐忑不安处。“锦芳”,一定是她向自己索命来了。怎么办,该如何处理啊?他哭诉着哀求半仙。
半仙为他指点了迷途。于是,安格拿出十万元的超度冤魂费,半仙做法事,遣送冤魂投胎转世。
安格的状态好多了,他也不再想这些天发生的那些怪事。
这天晚上,眉棱披着一件性感的婚纱在安格身前走来走去。
“我漂亮吗?”眉棱走近,半蹲在他的身前。
当然……那个“美”字还没有出口。安格很气恼,他斥责她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允许你穿白色的婚纱,你怎么偏偏要穿白色的呢?
“你怎么了,这明明是粉色吗?怎么会是白色呢?”眉棱诧异的抬起头。
粉色。他又仔细的看看了那婚纱,这就是白色吗?怎么会是粉色呢?他睁大了眼睛,惊慌的从抽屉里拿出彩笔。画了几道白色,问眉棱这是什么颜色。
“白色啊!”
安格有画了几道粉色,问眉棱是什么颜色。
“粉色啊?”
安格又问,那婚纱呢?
“粉色啊!”眉棱诡异的一笑,“我们都不是色盲,对吗?可你怎么偏将婚纱的颜色弄错呢?”
安格吓昏了过去。
安格醒来时发现自己身边围拢了好多人。
眉棱哭泣着,说他昨晚上很怪,疯了似的喊着锦芳,锦芳。
安格不敢多问了,他知道,即便问了也是一大套的糊涂事,没有明确的答案。
“我认识一个很著名的心理学家,要不要让他给你诊断一番?”岳父美哲关怀的问。
心理学专家,安格觉得可以。起码要弄清楚自己的心里状态是否正常啊,那个什么半仙不半仙的是靠不住了。还是相信科学来得地道,安格迫不及待的请求美哲将那位心理学专家介绍个自己认识。
心理学专家来了,哈顿是一位精通汉语的美国人。据说在业界的名气很大,在一所心理学院任教。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被学院开除了。安格对他的经历不感兴趣,他只希望这么专家弄够尽快帮助他解开疑惑。
安格用尽可能详细的语言简述了每一件怪事。
“你好,安格先生。帮您从阴霾恐惧中解脱出来是我此行的唯一目的,因此我需要您对我说实话。”哈顿显得不耐烦了。
实话,您需要我说些什么呢?安格的问话出奇的谨慎。
“好吧!安格先生!我相信你所遭遇的事情的确很怪异,可我也有理由相信这样的遭遇不足以使您达到疯狂的地步。您在遭受惊吓的同时,还在遭受内心的煎熬。凭借我多年的经验我可以断定,您内心的煎熬才是您的病根。对吗?您到底在怕什么。”
安格沉默了好一会,足足有半个钟头的时间。他决定了,将一件不堪的往事吐露给哈顿专家。但他也征得了哈顿的承诺,既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十年之前,安格结识了年轻貌美的锦芳,两人深陷情网,锦芳怀了身孕。锦芳是农村人,又无高深的学识,自然得不到安格父母的承认。父母为安格安排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安格也嫌弃了锦芳,故意冷落她。一个风雨肆虐的夜晚,锦芳穿了一件白色的婚纱来找安格,威胁他说,如果安格离开她,她就要闹得满城风雨,让安格名声扫地。安格见四处无人,将锦芳推下了山崖。事情还是败落了,富家千金退了亲。可锦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没有安格杀人的证据,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很多年以后,安格意外邂逅了眉棱,一见如故,便结成伉俪。——
哈顿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您自己在潜意识中种下了一粒恐怖的种子。这样,我可以用催眠暗示疗法驱除您的罪孽,一个月后您将会焕然一新。”
每天安格要到哈顿那里接受催眠治疗。
安格做梦也不会想到,哈顿实施催秒疗法时,在背景音乐里掺入了最恐怖的鬼魂幽灵的声响,还包括了锦芳的名字,和她凄惨的叫声。安格没有得到治疗,反而陷入了无可逃脱的阴魂漩涡。幽灵恐怖纠缠着他,每一个动静都会让他心力交瘁。
一个月后,安格再不会主动到神经病院就医了。他被精神病院的人强制带走,他疯了,真的疯了,彻底的疯了。
安氏集团被划归在美哲的名下了,安格和他的父亲、爷爷将成为安氏集团的历史,慢慢的被人遗忘。
“真要恭喜义父,安氏终于是您的了。义父的手段果然高明,不,应该说是毒辣。”眉棱对美哲说。
“彼此,彼此。你眉棱不也报了仇吗。不,应该说是锦芳。”屋里传出了两个人的笑声。
锦芳啊,若不是当年我救了你,并请最好的整形医生为你医疗被毁的面容,我也得不到安氏集团。若不是你遇到我,你早已一命呜呼了。我们信守彼此的承诺,安氏集团30%归你,70%归我。由我美哲控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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