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乡村,我的唯美
多年尘封的大门由于弟弟的成婚而敞开,自从清明前做了大姑,心潮起伏的我更是放不下对娘家一丝一缕的牵挂和思念。趁着油菜花还未调零,我迈着轻盈的舞步,在每个清晨的午后,无不怀着几分惬意踏上去家乡的征程。
娘家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加上四面环沟,若是在寒冷的冬天,几乎给人一种苍凉的味道。幸好今年春姑娘及早地挥着衣袖翩翩飘至,才给大地万物送来了勃勃生机。在这明媚的阳光中,沉睡已久的心怎能不为之一动呢?
家乡的天湛蓝如洗,家乡的绿格外耀眼,一路上任何新奇的东西都吸引着我的视线,连鸟儿在空中欢叫,都使我驻足停留一番。道路两旁的景致自不必说。桐树开花了,粉的,嫩的,煞是惹人喜爱,那一行行高大挺拔的杨树一直延伸到村头的坡底下,生怕我这个出嫁的女儿迷失,遗忘了回家的方向。
还未到田间地头,远远就闻到了梨子,枣,苹果的花香,那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以至于浸入到五脏六腑。勤恳的叔伯们在用锄头疏松土壤了,顺便施足一年希望的肥,而淳朴的婶娘们则在摘花搜果。
昔日的羊肠小路用水泥铺了,平坦光滑。走在上面,心里总是感觉不舒服,脚下好似以前那般坑坑洼洼。细细回想,是因为习惯了风雨后的泥泞。再往上走,就是我们小小的村落了,眼前,逐渐呈现出几座很有气派的楼板房,而这却都不是我记忆里的。
记忆里最鲜明的则是那摇摇欲坠土呸垒砌的房屋,墙紧靠着墙,一排接一排,外加蓝砖青瓦。那木制的门吱呀吱呀,听得人倍感亲切。我喜欢那蓝,那青,那剥落黑漆的木门,虽然不是天的蓝,草的青,但它伴随着我无忧无虑的童年,直至长大成人。那袅袅升起的炊烟,那一团团漂浮的云朵,那栓在石柱上老黄牛的哞叫,以及南墙根下那一只老母鸡带着它满地走动的小鸡,多年以后仍然浮现在我眼前。
村子因年轻人出外打工显得格外冷清了,从门口蹲着的老弱病残不难看出来。些许门庭败落,家中的人寥寥无几,这些都是生锈的锁子告诉我的。门前无人搭理的蒿草疯长着,以至于长过膝盖。这一幕幕的惨状更是徒增了我的悲伤。
猫儿,狗儿依旧懒洋洋在村子附近觅食,不等我近前,他们就汪汪,喵喵地叫唤两声,仿佛迎接我这个常客。我唯有甜甜地抱之一笑,以示回应它们的好客心意。临近坡上了,我看到了那颗苦楝树,费劲的我尽管爬得气喘吁吁,但那份满心期待向往的心自始自终未曾停止过。
坡下,是生我养我的家。将车子撑好放在院子中央,就急不可耐爬到坡上。那里,才是我到达的终点,也是我自认为的美好的天堂。那片柿园,是我小时候玩过的最美丽的地方,那沟壑半沿中的枣树,印着我当年瘦小且弱不禁风的身影。脚下的油菜花蔓延到整个沟凹,比电视中的画面要靓丽真实得多,而那夹杂着的一片片绿茵茵的麦苗,则倾注着我的一腔深情。
就是这方土,就是这个卑微渺小,在外人看来不值一提的村子,赋予了我深彻透明的心灵。俯视我们的村庄,心还象以往的那么的宁静祥和。土还是那方黄,水还是那滩清,村亦是那村,而我梦里的诸般甜美,包括那合家团圆的热闹场面早已荡然无存。是我丢了自己纯净沸腾的心吗?还是岁月带给我的无限沧桑?
电话线,电视线通往村头村尾的杆上,老小人的裤兜里都揣着手机,而我们的通话记录为什么日益减少?我不明白屋檐下的燕子照旧秋去春来的垒巢,而我们的村子却越来荒芜,人也越来越黯然惨淡?那流行的摩托车和电动车,是那么的轻捷方便,不是老早前就渴望的吗?为何这刻却没有了骑着兜风的心情?
村子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气。除了那颗枯干的老榆树站岗放哨,各家门前再也没有了栓牛的石柱或者木桩,那围栏里的羊群也不知去向。至于咯咯叫的老母鸡,全村屈指可数了。只有那不起眼的争先恐后的猫狗还在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撑着村子的体面。
这是我热恋过的村子?是我无数次涉足的地方?亲,不过是家乡,美,莫过于村子,无论它遭遇多大的变迁,我都一如既往地爱怜,永相随。
【二】乡亲,我的至爱
每次进得村子,村头的大娘都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张望着。全家十个亲人中,她的就走了九个,那专注的神情,那无望的等待,已不是我用笔墨可以描摹。我本身是个伤感的女人,一见她那浑浊的泪水,便情不自禁相跟着抹泪。
她那在世的两个儿子不是她一个人的,跟随我父亲耕地的日子中,母亲早已把他们视为我的亲生兄长。因为这层关系,母亲给她的两个儿子分别介绍了媳妇。天灾发生在她的小儿子追随我父亲去地里的途中,一场意外的车祸夺去了他们“父子”的命。之后,大伯也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残年。深明大义的大娘没有怨恨母亲,也没有对我们家索要任何补偿。
于是,每次的问候里,无疑多了几句。车篮里,也不免溢出几个桔子和橙子。而这一切若能弥补她创伤的心该有多好啊!可身在凡尘的我却什么给不了她,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话语安慰她。多少次,多少回,她都在泪眼婆娑中送我一程又一程,以至于到村外了她还在挥手示意我离去。
纪仓叔,金旺叔,建民叔,根旺叔和父亲是同龄,逢年过节只要是他们在,我都会歇息片刻,礼数地和他们唠叨家常。他们的孙子几年前已上了学,早些年间的他们总是和父亲开玩笑,看谁将来抱孙子早。不想父亲先他们而去,父亲不再的日子,是他们给了我们家一次次的无偿帮助。母亲经常对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要时刻牢记生命中感动你的人,以此教诲孩子们。
他们在我人生的路上,不单单是父亲的知己,更多的是承载那份我无法触及的父亲角色。这份沉甸甸的情怀,我用双手掬也掬不住,用我的满怀揽也揽不完。他们说如果有来生,还要和父亲住在一个村子共切磋,同进步。弟媳满月酒的那天,在外的他们特地赶回来,说要是父亲在,一定不饶父亲,还要罚他多喝几杯孙女的酒。
对门大妈现年七十四岁,满头白发,精神倒还抖擞。我的脚还未踏上村子半步,她就大老远喊一句,玲玲,才来啊?羞愧的我唯有用百倍的语言迎合她,要知道,在那困苦且无比艰难的年月,我可是她一手抱大的。不仅如此,她还时常用钱和粮接济我们家。这一接济,便到了弟弟的婚期。
在我三年有病的日子中,她竟然不远十里,冒着刺骨凛冽的寒风,迎着冰天踩过雪地来家看我!怨恨自己身体的同时,抱愧的我已经无地自容了。我忙挣扎起来招呼她快坐在火炉前暖手,喝水。这份关爱让我痛楚,这份想念我的举动胜过我生命里的任何人,甚至和我的亲生父母也不相上下。而我所做的只能是用心铭记。
在我有次往返县城医院的途中,因为误车而伫立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又是被眼尖的大妈瞧见认出,在这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试想又有谁顾得多望一眼路边的人呢?司机停车了,先是直接送我到家门口,而后才回转大妈的家。我那一句挂在嘴边的谢谢还没有说出来,大妈儿子的车已绝尘而去。哦,我那亲亲的大妈,我那至高无上的人啊,叫我几多感慨?几多依依不舍?
秋莲婶是看着父亲长大的,也是看着母亲嫁到这个村子的。前年的夏天,她领着她的外孙女亲自送到我们家,对母亲说,不花钱的儿媳妇来了,只管准备酒席,招待客人吧!我为泉下的父亲自豪,更为秋莲婶的善意而感到分外激动。后来,我们改了称呼,称秋莲婶为秋莲奶奶。
左邻右舍的三叔四娘,村子的叔伯七爷八婆们,几日不见,就十分的想您们了。想咱们村的蓝天白云,想咱们村的红花绿草,想那一簇簇的榆钱叶和一串串的洋槐花,想大娘大妈不图回报的眼神,更想咱们纵横交错的沟凹。那片沟凹,以前是我生命的根,现在也是,以后更是。
当我有多少机会能走出这片乡村的天地时,可知我为什么要摇头摆手的拒绝再拒绝?不是我执意拒绝,是我拒绝不了乡亲们的深情厚意。我走不出您们的视线,我走不出咱们的村落,我没有那么洒脱,不会走的斩钉截铁,既然是那样的难受揪心,那么活在哪里的我又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呢?
出去还不是为了过好日子吗?日子过好了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没有考虑回旋的余地,不会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所以我还是选择了您们,选择了留下,且无怨无悔。让我这个出嫁的女儿守候着咱们的小村子,守候着您们一生一世吧!我相信,咱们的村子在不久的将来会美丽富饶,我也相信,我和蔼可亲的乡亲们终有一天会兴旺发达,更上一层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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