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上文)
四日早晨,八点刚过,护士来了,医生来了,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真担心,这一刻老伴将如何面对。八点一刻,几个护士推着一辆手术车来到病房,该进手术室了。老伴站起来,微笑着和护士们打招呼:“不用,不用车,我自己走……”说完,在护士的引领下,她沉稳地走出病房,走过走廊,走进电梯……我考虑多时的准备在她上手术台前说给她的安慰和鼓励的话语,半句也没来得及说,甚至连紧紧地握一下她的手,扶着她走进手术室,这些细微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来不及想,来不及说,也来不及做,令人窒息的瞬间,我和孩子们一起跟着她,匆匆地,匆匆地走到手术室外,目送着她,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一个人径直走进了手术室。
我真的不知道选择什么样的措辞来写当时的老伴,是坚强,是从容,还是镇定?谈不上视死如归,更谈不上大义凛然,她不是一个伟人,她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平凡得就如莽莽草原上的一株小草,浩瀚江河的一滴水。然而,此时此刻的她,何以似一潭秋水,平静如镜!后来,我曾问过她,手术前为什么那么镇静,她对我说:“那时如果我哭了,我怕了,孩子们怎么办?你们不是会更痛苦吗?”于是,我恍然梦醒,那时的老伴是把泪水咽进了肚里,用微笑代替痛苦,用自若的神情掩饰着内心的恐惧,这是一个母亲在儿女面前,显现出的至死不逾的最神圣的形象。
手术成功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上午十一点多,老伴从手术室被推回了病房。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机、监护仪、镇痛泵,还有一瓶接一瓶的滴流和流淌着血水的两根又粗又长的引流管包围着她。我们日夜守护在她的床前,直到手术后的第三天早晨,迎着窗外射进来的一缕阳光,老伴第一次睁开了眼睛,如大梦初醒,她深情地环视着我们,送给我们一个浅浅的微笑……我和大姐,还有孩子们,看在眼里,乐在心头。我们都替她高兴,因为她扼住了命运,战胜了死神,重新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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