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车驶到木格措温泉景点处,车就出了故障。考斯特车桥钢板断裂,司机吓出一身冷汗。
大家游兴正浓,不管它,先到温泉石锅里煮鸡蛋,在温泉池里泡脚再说。待一阵子“咿呀哇哇”地泡脚戏水后,才想起该吃午饭了。大家顺着隐在参天树木中的公路往下走,到了一家藏民的路边食店。午餐简单,三盘青菜,两盘腊肉,还有一瓶塑料瓶装的藏民自家酿造的酒,倒在海碗里黄澄澄的,让人不敢沾嘴唇。至于菜的味道如何,就只管夹着菜往喉咙里塞就是了。
这里素有小九寨沟之称。从藏民的搭建的草棚望去,数十米远是一个蓝色的海子,芦苇稀稀疏疏地围绕着,一丛丛低矮的灌木悄悄地侵略着波浪不兴的湖水,静谧,安祥。海子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倒影出群山簇拥的贡嘎雪山,它隐显在葱郁的近山树木之间,如同中天飘下来的一条哈达,洁白无暇。这是藏民心中的神山。黄昏临近,大家有些慌了手脚:莫不是夜宿这荒郊野外?这时,一辆长安面包车从山上驶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挥动手臂。车上跳下一位戴毡帽的中年男子,一脸高原红。
男子问道“什么事?”
“送我们下山吧,到康定城”。
“你们是哪里的人?”
“重庆的”。
呵呵,男子爽朗地笑起来:“我这车也是重庆出产的。我老婆也是汉人呢!我老婆可漂亮啦!”在藏区,少数民族对汉人有一种特别的尊崇。谁家娶上汉族姑娘或者嫁了汉族小伙,那就是前世修来的福,菩萨保佑,紫气东来。
男子继续说:“钱你们随便给点。我不缺钱。我开了两个矿。这不,我刚又和客户谈好生意,携带客人游玩。”也许因为这位藏民娶了汉族老婆的缘故,大有他乡遇故知的亲热,我们跟着沾光。男子眼睛一瞟站着18个人,“我再去喊两辆上山。我家有五部车”。
呜啦。彻底解脱了。要不大家困守山野一夜,还不成速冻饺?
男子开着车来了,后边尾随两辆面包车。大家一窝蜂地钻进去。山色再美,也不能太过贪恋。到了夜晚下一场雪,朔风呼呼,那不是被衾冷似铁?况且哪里去找这么多被衾?
藏民男子驶着车。我们试探地问:“你可以给我们送到海螺沟景区吗?我们给钱”。生怕人家不答应,钱不离口,得寸进尺。
男子爽快地答应:“行。我带你们走一条只有藏民才能开车走的路。比老路快6个小时”。
长安车穿过群山环抱中康定小城,出城不远,径直上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车子顺着山势爬行,透过窗外依稀看见阔叶林,眨眼功夫就是一株株稀稀的针叶树,那些树木顽强在直立在陡峭的山顶、山腰处,仿佛是在一个逶迤的大盆景中,点缀一点点绿色,让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天下着冷冷的的雨。身处藏区,车上的游人引出了许多少数民族的话题。古老师在大西北当过兵,那里主要以面食为主;一次他们连队吃了一顿荞麦,大家吃得很饱,结果一到晚上,个个肚大如鼓,胀得不行,差点送进医院。“记住,以后大家吃荞麦,千万只能吃半饱”。二十多年过去了,古老师还念念不忘当兵时的那顿“饱饭”。周老师去过西昌彝族地区,那岁月每逢到了火把节,街头上到处是披着节日盛装的彝族同胞。一到夜晚,宽敞的坝子上,便是火树银花,那些黑暗中的火把,时而像朵朵绽放花儿,时而似一个个花环,蔚为壮观,一连好几天狂欢。不过,彝族同胞把火把节移进山里,就只能隔山观火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兰子问:“不能走进看吗?”
“叫你别走进,就别走进,你想当押寨夫人啦!那是彝族同胞的情人节”。
说得老大不小的兰子伸伸调皮的舌头。
这时,车窗外天色暗黯下来,浑浑噩噩,分不清东西南北。这里昼夜温差20度,最高海拔4100米,比九寨沟的黄龙还高出一大截。望着呼呼嘶鸣的冷风,今晚看来有一场大雪。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昨晚经过泸定桥那条坑坑洼洼的老路了。若不是车出故障,这时也许早在铁索桥上晃悠了。想戴八角帽也没机会了,要看乾隆皇帝手书的“山河一统”石碑也只待来年了。昨晚,车过泸定桥时,公路旁的院落,灯光闪烁,照着民居院子里那一簇簇黄色的郁金香,安宁、素雅。前两个世纪太平天国石达开的数万人马在这里全军覆灭。前一个世纪的35年,红军中的十七勇士却在这里抢夺铁索桥,壮怀激烈,用热血和生命打开了红军北上的生路。这时,我们听不见杨得志将军吹响的冲锋号了,看不见罗舜初将军逝世后把骨灰洒在魂牵梦萦的大渡河畔的场景了。我们只是记得一句歌词,那是肖华将军的《长征组歌》,“安顺场边孤舟勇,踩波踏浪歼敌寇”,胸腔里透出一股子激情,还有一丝丝对前辈的敬意。
天黑了下来,透过车灯,山上开始下起雪来,起初星星点点,稀稀落落;一会儿,便如鹅毛般地从天上飞下来,打在车前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半个时辰后,公路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在车灯的照射下一片洁白,分辨不清路径。毕竟藏民司机老练,凭借路边的参照物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司机,让我们下车赏一会儿雪嘛”。娟子央求藏民司机说,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雪。
大家一下车,脚下的积雪发出“嚓、嚓”声,足有三寸厚。望着夜空中零乱飞舞的雪花。想起鲁迅先生说的夸张手法:“呵呵,燕山飞雪大如席!”。
太夸张了。那就大如蚕豆吧。一会儿,大家双肩扛着一层雪花。
藏民司机粗犷地挥动手臂:“走呀!这里空气稀薄。先前许多红军战士就是在雪山上,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于是,继续上车赶路。
我每次放碟片,听到亚东唱的“溜溜的康定溜溜的城,……贡嘎雪山闪银辉”时,不知不觉想起那次雪夜过贡嘎雪山的情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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