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一位老太婆夏天去新马泰旅游了一圈回来。一天,她下楼拿出一张合影给我看:“这是我和侄女的合影,漂亮不?猜猜是谁?”
像片中老太婆和一位个子高高的女子脸贴着脸,那女子穿着一袭黑裙,目光炯炯,丰丰满满的;一脸浓妆,鬓发整齐,紧贴腮边。
老太婆催促道:“说呀,我侄女漂亮不?”
我犹犹豫豫的:“我说出来你别生气。我看这人有点像人妖”。
“就是,就是。你是咋看出来的?”。
我说:“看她整齐的鬓发。谁家女子会刻意鬓发”。
老太婆怀揣着那张付了20元小费的人妖合影,上街买菜走了。她走了,反倒勾起我在缅甸观人妖的情景。
五年前,单位组织我们去西双版纳旅游。人到了西双版纳,第一站就是边境线上的打洛。从市区出发,丰田车一路风光,沿着流沙河弯曲的公路行驶。不时有一丛丛茅草、竹林、香蕉树从车窗外晃过,亚热带温润的气候,滋润得植物、树木郁郁青青的。偶尔经过农家房舍,三三俩俩的男人们怀抱着小孩,悠闲地聊天;也有的抱着一管竹筒吸着旱烟,打望过往车辆。女人们佝着腰在水田里插着秧苗。女导游告诉我们,云南少数民族绝大多数还沿袭母系氏族社会,女主外,男主内。男人在家操持家务,女人下地干活。坐月子也是男人的事,女人生完小孩后休息几天就下地干活了。女人休夫的方式是,买回灯草吹三次。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分居,第三次卷铺盖走人。届时男人就居无定所,成了人见人弃的人了,再婚困难。说得我们车上的人都乐了:“男人得意嘛,女人吹你三次灯,走人!”一次,我在西双版纳街边,亲眼见一位少数民族女人挎着荷包怒气冲冲地走着,后面的男人怀里抱着小孩,姿势也挺专业的,边走边可怜兮兮地抹眼泪,被女人骂得直哭。这有点像内地小夫妻在街头吵架,不过男女角色互换了罢了。母系社会的风俗真是有趣。
中午时分,车子到了打洛,我们一行观赏了那棵在电视风光片画面中经常出现的大龙树。导游办好边境证,我们便一路驱车驶往缅甸。缅甸这个国家,有点类似我国唐朝时期的藩镇割据,几个枭雄独占一方,拥有军队,和一套政府似的管理方法,国家政府也束手无策,奈何不得。人妖是贫穷的产物,谁家老百姓养不起男孩子,就送去当人妖。长期打激素针来凸显女性特征,待八、九岁了,就登台表演。一般人妖仅能活到四十来岁,最长也只能活到六十多岁。人妖晚年很凄凉,粗茶淡饭,足不出户,安于天命。导游的介绍,听得我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
车在缅甸境内的群山中行驶,山顶上时而出现几座白、黄相间的寺庙。东南亚一带,最好的建筑物是寺庙,这里的人全都信奉小乘佛教。车子穿过一个小镇,低矮的木屋,破旧不堪,街面上无人行走,冷冷清清。车子沿着小山坡而上,停在了一个混砖结构的院落里,人妖表演处到了。我们掀开厚厚的帘子,是一个小型剧场,可容纳两百多人,稀稀拉拉的观众坐了一半座位,全是从内地来的。十字形的舞台延伸到座位旁。舞台灯打开了,人妖们倾情出演开始了,舞台上霓霞羽裳,金缕紫衣,歌舞升平。几场载歌载舞的时装表演,让观众席上的我们眼花缭乱,颇感新奇。接着就是歌伴舞表演,人妖在台子上手持麦克风对口型,后台放着歌曲,全是中国内地、港台歌曲。唱《香港之夜》,台上那高个子的人妖,对着“香港、香港”的歌词,嘴唇张得又方又大,模样十分投入。我们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小人妖,穿着一件蓝花衣,梳着两只翘辫子,手里提着花篮,表演《采槟榔》,一身打扮,活像中国北方的囡囡。她提着篮子边走边唱,一颦一笑地下了舞台。观众席上有人提醒:“收钱来了”。果然,见那“囡囡”,走到前排,见一人发一块糯米糕糖,收10块钱。走到我身边,旁边的元说,把他的小费也一起付了。我从衣袋里掏钱。“囡囡”怪我动作迟缓,做了一个媚眼,嗓子眼里发出沙哑的不满声音,仿佛喉咙里卡着酽痰似的。顿时,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往我心头涌,刚才看五光十色的表演的开心情绪,荡然无存。望着“囡囡”扭着屁股,一跩一翘地回到台上,想起那沙哑的声音和导游介绍的人妖的凄然的晚景,我胸口堵得慌。
人妖表演结束后。观众来到剧场坝子里,人妖也早早地恭候在此。屋外温和的阳光,照在人妖漂亮的衣裙上,格外妩媚,格外女性化。观众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争先恐后地和人妖合影,每人10元。连70多岁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也赶赶时髦。固定动作是人妖和观众脸紧贴着脸,异常亲热,一脸浓妆,腮边是整齐的鬓发。这时,我看见人妖们高跟鞋里的一双双粗糙、扁平的脚,裸露的脚踝显出男性特征,耳边又响起刚才那沙哑的嗓音。要是合影时,人妖冒出一句比历史还要沧桑的话,我还不当场晕眩?。不男不女的,我还不如和身着筒裙的傣家小卜哨(小姑娘)合影,至少有点民族特色。我跑到厕所里一阵干呕,掏出糯米糕糖扔了,我怕沾上这不男不女的味。
三个小时过去了,车子又回到中国境内。我也算是出过国的人了。当然,不是新马泰,也不是日本、韩国。缅甸这个国家有点……这辈子也不想听那不男不女的沙哑声音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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