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本苏联的小册子，一些事情就想记下来。

其实，历史真的并不久远。不需要到五千年的故纸堆里寻觅，二百年太久，八十年也不用，一个人活着的几十年，就足够经历一段完整的历史了。

就说一直瞻仰膜拜的斯大林，不管是在二战胜利的庆祝会上，还是在社会主义阵营的会议场上，那是多么的英俊、潇洒、而伟岸。听一下“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斯大林”这个名字，每次都会让人发抖。只是从他1953年3月5日在洪亮的国际歌声里，被几万追随者隆重收敛在列宁陵墓旁的水晶棺内，到1961年10月被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地挖出来，重新放入一口粗糙不堪的木棺材内，然后在几分种内扔进克里姆林宫脚下的一个深坑，期间也就不到8年的时间。相信这一具本来希望被一直“保存下去”永远不朽的的尸体的命运，到如今又经历了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那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然而，作为对比的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从1868出生，到1918年在乌拉尔山以东的叶卡捷琳堡被苏维埃政权处决，大概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会有朝一日重见天日。如今，尼古拉二世不仅恢复了名誉，他的尸骨也被从处决地点挖出来，重新殓葬。于1998年举行了隆重的移灵仪式。如今这具小棺材也在圣彼得堡的保罗教堂，占有了一席该占有之地。

倒是列宁，还算安稳。至少在莫斯科红场的列宁墓，依然照旧开放，在俄罗斯各地的列宁雕像也保留了下来，供人瞻仰。

只是还有一些疑问：如果斯大林尸体尚未完全腐烂，他可有力帮助如今的格鲁吉亚，让他在与俄罗斯的战斗中，不要这么快的就举起白旗？如果列宁同志在九泉有知，他可能分辨，如今的圣彼得堡可曾是当年的列宁格勒？就是如今所有还在呼吸的地球人，甚至是俄罗斯人，有多少人要搞清楚现在的俄罗斯国歌，和当年的苏联国歌有什么异同？谁愿意用当年的旋律唱当年的激昂，还是用相似的旋律，演奏当年的乐章？

苏联解体了，彼得大帝升温了。斯大林腐烂了，尼古拉二世倒保存完好。这世界就是这么讽刺，这事情就是这么颠倒。不朽的只是一种虚妄，永恒的只有时间！

当然，那声在十月里响起的那声炮响是不应该忘记的。但是，几十年过去，我们才知道，那声音已不再有当年的庄严。因为这大炮也和世界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因为那不过只是一场被玩弄的空炮。

“十月革命的那一天，阿夫乐儿号巡洋舰，按照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提前开到尼古拉桥边，炮口直指冬宫。21点45分，大本营向舰上发来电报，通知阿夫乐儿好向冬宫开炮，发起总攻，可是当时装进炮膛的那发炮弹，只有药筒，没有弹丸。是一声空炮，但是很响。”

“一声空炮，但是很响”，这本身是否就是一个隐喻？不管是对苏联还是对世界。然而有些人的声音，应该比这炮声更响亮更绕梁不散。

斯大林对列宁的遗儒克鲁普斯卡哑说：“如果你不停止对我的“批评”的话，那么党就将宣布，列宁的妻子不是你。”“是的，党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不管是正在台上的执政党领袖，还是目瞪口呆的遗孀，他们这精彩的对话，也许会永远留在历史的回声里。那时间应该比苏维埃政权，比社会主义道路，比马列主义的意识形态，更长久，更永恒。

在历史老人面前，一切都不是永恒的。那些曾被认为是俄罗斯民族对世界，对人类的极大贡献，那些曾经让俄罗斯民族引以自豪的一切，也就这几十年的时间过后，就都被俄罗斯自己抛弃了。纵有怀念，也是落花流水唤不住，徒有愁风愁雨满江河。

颠颠倒倒，倒到颠颠。历史就是这样和人开玩笑。梦想永垂的，很快就朽了。不想留名的，却在那里永恒。那片国土，不管是叫苏联，还是叫俄罗斯，都一样。那个城市，不管是叫圣彼得堡，还是叫列宁格勒，都一样。

倒是想起陆游的遗言“家祭无忘告乃翁”。面对这纷繁变幻的世界，作为陆游的后代，八十年，六十年，三十年，二十年，都过去了，我们能够告诉前辈一些什么呢？

于木鱼宅

2009-4-1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