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雨歇,云淡,水清。
天光初开,映日之红脸,绯红一潭春水,觑不到边际。想必昨夜浸够了天浴,芭蕉喜极而垂泪,芙蓉落英却含羞。如寻有声之愉悦者,应属那早唱于水面的鸭子。若言它之嗓音,破锣似的吵醒了栖息在柳尖的黄雀,惊飞而起,震落了一串水滴,衬着突然跳跃出地面的太阳,透出晶莹的光彩,分不清那到底是蚱蜢们觊觎的晨露,还是沾湿了蜻蜓翅膀的雨水。
一切待我醒来之时,早已经收不尽眼底了,我猜想那是我心底里最渴望的景象。望一眼晨曦之朦胧,懒惰里也有着禁不住的慨叹。因那是一场薄雾,似农家村落里早饭前的炊烟,却没有浓烈得恣意着空气,依然清新如兰。远山还是看得见的,只是已不再似巨灵神那般黑黝黝的矗立,反被那山间的青翠占了主动,率先抢入了我的眼角。而后是一缕细风,喜滋滋的溜进了房间里,搅拌了一些湿漉漉的泥土的气味,徘徊了一阵后便离去了,只是在它离去前,居然偷走了我挂在窗前的一点烦闷。
也许是春意使然吧,这颗心时常有着些许的悸动,我也会把它叫做浮躁。我一直都在想,假如我真的可以不计浮华,静心听禅,是否也会达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野鹤境界。好似一眼就敛尽星辰,一曲便唱断弱水,一心能觑透万物,一笔可临摹琼宇。我道是真应了古人口中的“羽化成仙”了。所以在悸动之时,仍想着如何去保持平和。后来一揣度,我也只是为了平和而去平和,是否有些“强己所难”了?
女友前几天也说我太过沉闷,总把一些事情看得过于平淡,她说很难在我的脸上找到欣喜若狂亦或悲痛不已的表情,酒后的疯癫自不必说,因为我虽爱饮,但也知道适量而止。这在女友的眼中始终都有些无法明白。起初她把这些作为我的优点,她曾说过喜欢我的这种“出尘”,我则笑而摇头的反问:“出尘岂不成了和尚?你不怕么?”她摇头说不怕。可如今她的感觉是真有些怕了,因为我有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可怕的冷漠,虽然我并不这么认为,而她却直言为“冷漠”二字。甚至她病倒在床上,我把白粥与蛋糕递到她手中的时候,她那不会说谎的眼睛,也依然会道出我的冷漠。所以我有些心灰。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所谓的“不问世事”当中,也有着可一击毙命的软肋。
四月飞烟,一如我的心情——平静的空气里,悠然的响起了一枝竹笛。它回旋荡漾开来,而后再次的回旋着,荡漾着。
我的心中似乎也有了回音,敲打在了鼓膜上,悸动着我的身体。
夜深的时候,我总不能睡去,刻意的翻涌起思绪,来考虑一些人生之大理。在一切宁静的背后,恐惧也只是一小撮的鼓点,它来自于孤单与寂寞。即便可以听到女友微微的酣睡声,也没有打破这寂静的深邃。我曾在这样的情形下思考着自己,思考着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思考着人生有着怎样的一种矛盾,也思考着生命是怎样的一种矛盾。久而久之就仿佛置身在了人生与生命之外。但我知道我其实逃不开,逃不开世俗的枷锁,逃不掉做人的烦恼。逃不掉,逃不掉……
突然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被女友说成是冷漠,原来如此。
四月飞烟,如玲珑的梦境。我想捕捉一点阳光,却又不是那么真切。
原来我所希望的平和,只是悲观的远离,或者说是逃避。逃得掉的是愧疚在心里的负担,逃不掉的是背负在肩上的包裹。所以我的“平和”里会有寂寞,会有孤独,会有恐惧。就像那飞烟中的阳光,抓在手里也不会感觉到那一朵一朵的温暖。
原来我所谓的“平和”居然让我如此的“累”。好吧,既然捉到了头脑中的混沌,我想我就不应该再放开手了
四月飞烟,虚虚实实。那曾经想超脱世俗的我,仿佛已经随着飞烟而去。回过头,发现我依然站在阳台上,只是满眼的笑意里,多了更多的期盼。
呼吸突然变得不再沉重了。我抖了抖肩膀,那些背负在肩上的就让它继续背在肩上吧,而那些曾经埋葬在心底的愧疚也一并出来吧,待“飞烟”散尽,我们一起晒晒阳光。
飞烟融进了我的世界里,我在飞烟中看到的是:我的世界里不是只有我自己,曾有很多人匆匆而过,我惊讶于他们也存在于我的记忆里,又或许他人的世界里也有着我的足迹。
终于,飞烟散尽。我望见出去买早餐的女友正盈盈而归,她那每一屡的步子,都踏在我的目光中。我感到了真实——就是在这一刻,我感到了自己真真正正的放开了怀抱,那个一直在刻意追求着“平和”的我,一如四月飞烟,已经散尽。
我释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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