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我每每念及王维的这首诗,总是想起你。挥手半年了,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可一到天色阴霾的日子,我好想听到你来自远方只言片语温暖的问候,好想只在俩个人的空间里乐活片刻,一起海阔天空神游。然而,一切就像徐志摩的那首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从相识、相知到分别,一切都是那么短暂而又美好。这就像山林中的两只玉鸟,在两棵树枝上婉转莺歌,听到了共鸣,到头来还是要飞回各自的巢窝。鸟亦如此,人生也是如此。我时常想起来,分别的痛苦未必不是美好的回忆?“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人”,假如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分享人生的快乐,承受人生坎坷挫折的际遇,这不是莫大的快慰!至少我并不孤单。所以,我时时想起山野里的红豆,遥寄我在这方土地上的思念。
我有过采摘红豆的欢愉。一次,我们一行去天坑地缝,下到坑底,沿天然石洞,脚踏石梯款款而行,曲径通幽。虽是卡斯特地貌,穹隆的洞顶,耳边响起钟乳石上掉落的清脆的滴水声。走出洞穴,眼前竟出现别有洞天的景象:四周崖壁高耸,形成一个巨大的石盆;谷底绿草茵茵,田地纵横,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从谷底中间穿过,伸向远方。游人行进在谷底中,抬头望见对面崖壁上裂开一道石缝,石缝上方飞架起一座天然石桥,桥面二、三米宽窄,似虹桥卧波,让人直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然造化。我们出了地缝,豁然开朗,一路爬山上行,但见远处山坡的灌木丛上,簇拥出一片红红的植物,似灿然的红云,灼灼地撩人眼睛。这植物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一路狂奔,跑到近处。哦,原来是一大片红豆。红豆点缀在枝杈上,光鲜夺目,摄人心魂。此时,正是雨过天晴的午后,野草上沾着湿漉漉的雨水,葱郁中更显得红豆果实红得娇艳。我们忍不住手痒,伸出手去采摘几颗。把红豆放在手掌心上把玩,那一粒粒红红的果粒,真如诗化一般,红得令人有些不忍。几个细心的女人,小心用手绢包裹红豆,说是回去把豆子用丝线串成手链戴在手腕上。至于我这大男人,就把那几颗圆溜溜的小红果粒放进衣袋里。待我回家后再翻衣袋,那几颗红得令人眼热的红豆竟不知所踪了。在生活中,人们没给红豆寄情于更多的寓意,那几枚红豆离开了山光水色,离开了那片属于它的故土,一切都变成了心旅,变成了一段记忆。
红豆相思,我没去珍藏那几枚豆子;红豆相思,我只在记忆里包裹我对伊人的怀想。就说真与假吧,也许遥远的距离,更容易唤起美好的记忆,唤起心灵中的渴望,别去掀开那层朦胧的帘子;那比近处的视线更来得朴素,来得真诚。何必非要窥视别人的内心呢?又何必要去寻找可望而不可及的缘份呢?既然人生的线路,似两条永远不能交叉的平行线,那就让这两条线平行吧。只是我在这条线上,你在那条线上,我们彼此相互关注,获得心灵上的默契,这不好么?这就好比南国的荔枝蜜,浅尝半杯,远比满杯畅饮,更值得回味。别去唤起我对美好的占有欲。
我不会再悉心去找回那几枚丢失的红豆,我只在记忆中思念相聚时的甜。既使是我在木讷时,偶然想起,我也会变得心清气爽,变得充满期望。尽管期望是一个永远不会再现的梦幻,但我还是记得你的那句话: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这和我的心曲,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会好好地珍藏这一切的,连同珍藏那句“慢慢走”的话。对于人生来说,有时停下脚步,回味过去的时光,远比一生中都在健步如飞要快意得多。何必上紧时钟的发条,何必去拨快时针。在“滴嗒、滴嗒”的时针中,留给自己一点时间,留给自己一点空间,我想会在平行线上走得更好。
南国红豆尽相思。这个冬天不太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总是伫足伏栏,豪情万丈地仰望天空,希冀能看见从北方飞来的侯鸟划过天空,留下雁阵的踪影。我的目光从北方移到更远的南方,又从南方回望北方,天空中飘浮着悠悠的云朵,间或透出缕缕光线,留给我的只是惆然若失。也许待到来年仲春时节,相思豆开始结果的时候,季侯风吹过南方大片、大片的甘蔗苗地,吹过大片、大片的香蕉树林,吹过山丘野岭,梅雨酥润地把雨伞打湿之后直抵北方。你那和冬天一起结上冰霜的心,会渐渐地融化,会感受到来自南方的问候,嗅得到湿润的雨,听得到南音,红湿你的相思之水。你会想起南方的红豆,想起你曾经上善若水的情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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