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没打算和商业女人打交道,因为清高一旦沾上商业就成了附庸。附庸就附庸吧,关键是附庸不到一块去。比如干姐,过去一个每天提着饭盒到车间蒸饭的女人,原来也是才女。现在成了富甲一方“资本家”,我便断绝了和她来往,她也没打算和我再来往,毕竟时过境迁了。我想不清高都不行。圈子变化了,人也情感及社交对象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梅姐也一样,过去他是哥的好友,大约好到相见恨晚这一步。现在,要是哥去她的酒店,虽说好酒好菜招待,聊天时往往会聊到做生意,鼓动哥投资,也许哥会说:“我有原始积累吗?”。她也会说:“事在人为!”好像遍地是黄金。成功女人坚信的是这样一句话:既使我现在一无所有,凭着我的社会资源,我也会东山再起的!后来哥也索性不到梅姐的酒店去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活,活得自在,不至于累得慌。
不过,商业女人还是魅力无限的。毕竟身上穿的是金丝银线嘛。一次,我和妈去步行街。我随手一指前方200米远处:“那就是梅姐的酒店。”妈执着要去看梅姐,表情很复杂,那意思是:她差点成了我的儿媳妇了!没奈何,只好领着妈前往。结果,遇上节假日,酒店关门,错过了际遇。人生际遇就是这样,也许她嫁给了你儿后,未必就能像现在这样成功?婚姻也好,际遇也好,不能叫错过,人生无定势。
原来,我也不知道梅姐在从事酒店业。一次,她去当地街道缴费,无意间打听到我的电话,执着地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请我携办公室几个人去酒店吃饭,末了一句:“不见不散哈”。给我撑脸面。我去了她那富丽堂皇的酒店,几十个着一色服饰的“村姑”,正在端着盘子忙进忙出。想到梅姐这个老美女,每天把这群“村姑”召集在一起,站成几排训话,不觉暗自好笑。一会儿,梅姐干练地从外面回来:“给女儿开家长会去了,来晚了。”不用问,这是她和现任丈夫生的孩子。梅姐这个快四十有五的人了,坐在小学教室里,和一群二、三十岁的家长们坐在一起,感觉良好。
席间,梅姐陪过几巡酒后,抱歉地笑笑,抽身离去。总经理嘛,一方小天地,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空气,能陪上我坐上一会儿真是莫大的礼遇。大家聊起梅姐这可人儿,一片称赞声。突听有人说:“她老公还要强得多,房地产公司副总裁!”再一说,梅姐夫君的名字,立刻把我带往童年的时光。原来,她夫君和她是一个厂子里的,姓汪。我认识。真是人生无处不是缘!
多少年前,哥和梅姐是一个厂子的同事,同是热血青年。偶尔暑假,我便穿着短裤衩,背着书包,搭乘火车,由人捎带去哥的厂子里玩。那个厂子是一个夹皮沟,厂子相距有八里路远,中间有一条公路,顺着山的绉褶相连。哥和梅姐在这头;汪住在那头,那时他早已结婚了,且有一个小女。这里重庆人和北方人各占一半,汪是北方人。平时,来来往往全靠自行车。那时,业余生活,相当枯燥。哥,一个单身汉,且又喜欢广交朋友,没事就骑着自行车,后架上带着我,两边飞跑。每月单身汉们都要打几次平伙。记得一次,单身们打平伙,在乡场上买了两只土鸭和十多瓶当地产的桑椹酒。鸭子由我提着,穿着小裤衩跟在后面,兴高采烈,屁颠屁颠的。单身汉们刚将鸭毛褪去,突遇一场暴雨,山洪把自来水管冲断,停水了。没奈何,就用雨衣在屋檐下接水,接上几大盆,由我用明矾在水里搅拌。一大锅姜爆鸭终于出锅了,大家围坐一团吃得颇香。也许是桑椹酒,太甜、太爽了,且度数不高,我便一杯接一酒地喝,似醉非醉的时候,就给单身汉们唱歌,引得他们一片笑声,几乎成了他们的“味精”了。
虽说是穷作乐,汪可没这种乐趣,他是有家的人。也许是地域差异,北方人不像重庆人爱聚在一起。他的乐趣就是利用星期天,在平房外面搭一个金银花架,遮挡强烈的阳光。夏夜来临,他便独自摆上一个围棋盘,自己一人打棋谱。夜深了,北方女人小声催促道:“该睡了”。他还目不转睛地盯住棋盘:“你先睡吧”。他是厂子里的工会干事,围棋功力,在厂子里永远是第二名,哥是第三名。他有一本笔记。哥借来让我抄,上面是些蝇头小楷,诸如:马克思回答女儿的二十句话、缪敏写给方志敏的书信。我觉得在这个夹皮沟里,给我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汪从没有怀才不遇的感觉,也没有不安于现状的情绪。他很闷。梅姐可不一样,老爸是同行业的副厂长,分配来的时候,是把厂子作为跳板,她一心想回重庆。整天风风火火的,工作是哪儿清闲往哪儿钻。一次,大家上班去了,领导安排她看管一个孩子,她就坐在单身宿舍楼下,一边织毛衣,一边看孩子。那时,我独自在二楼走廊上玩。梅姐闷得慌,就喊:“小兄弟下来耍噻”。我只是笑笑,就是不下楼,好像懂得男女有别似的。有时,哥中午下班回来,她也不顾及别的单身汉的感受,扯着清亮的嗓子喊哥的名字:“下来,给我照看一会儿娃儿。我去食堂打饭去了。”纪律对她没约束力,连同爱情。梅姐是在和男朋友爱情拉爆之后,凭着她老爸的关系调回重庆的。回重庆后,她很快和人结了婚,男人相貌不错。梅姐和汪虽同为一个厂子,这辈子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的。原来的梅姐和汪,在一个厂子里,除了照面时打打招呼,再也没别的了。况且,汪比梅姐大好几岁。汪守旧,梅姐开朗。
九十年代中期,汪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辞职。他跑到市内来应聘一家房地产公司办公室主任。录用后,没隔几年,顺理成章地成了这家房地产公司的副总。也许是环境的变化、社交场合的变化,汪和结发妻子离婚了。这档子事,多得就像杯白开水,让人无法品出个中的味。两年后,梅姐也离了婚,在一个地方开了一个小餐馆,生意过得去。哥后来在长江边上跑船,有时,下得船来也常去梅姐那里喝点小酒,一来照顾生意,二来怀怀过去的旧。据说,汪与梅姐结合,还是哥当的月下老人,牵的红线。其实,哥也是义气干云。他应该像央视的金龟子刘纯燕似的,说好了是给别人介绍对象,走着、走着,在半途中,改变了主意,毛遂自荐,把自己推荐出去。那梅姐的生意也未必有今天这么红火。
梅姐和汪结婚后,关掉了小餐馆。在闹市步行街繁华的地方,新建了一家酒店。地皮是老公批转的划拨地,收费十年不变。旁边的房屋租金达到了每平方米80元了。梅姐的地皮收费标准还在原地踏步。梅姐岂有不爱老公之理?岂有不幸福之理?
梅姐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己是敢吃螃蟹的人。商业利益和婚姻结合在一起,许是强强联合吧,爱情多一层意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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