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觉得生迫的很近,有时觉得死迫的很近,站在生与死之间,追寻一种合理的生活方式,与快乐的人一起进餐,与涵养的人一起聊天,与诚信的人一起工作,与简单的人一起生活,有人说“存在既是合理”。
与死相邻的日子整天呆在一家医院里,心脑外科这个名称显示了其重要性和危险性,阴暗深遂的楼道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满脸的庄重肃穆冷静谨慎,不但医生护士病人看护如此,连打扫卫生和看门的勤杂工亦是如此,弥漫在楼道中除了消毒水的味道,更多的是或悲伤,或无奈,或失望,或凄凉的情绪,每天都会有不醒人世的病人进来,也有永远不醒人世的被抬出去,那里的医生我觉得更像修真入臻的高手,喜怒不形于色,置生死于肚外,可惜是至他人的生死;护士们可以借用一句古词略加修改便可形容“怎生一个忙字了得”,确实如此,呼唤护士的声音此起彼伏,要换药的,有漏针的,吸氧到时间的,要吸痰的,除此之外,例行若干次的量体温、量血压,记血成,记尿量等等,有可以坐下的时候,就拉来病例车,大段大段的填写病例,以至于在街上看那个女孩走的很快,我想她大概是个护士吧!最可怜的还是这里的病人,他们进来的时候,多数已神智不清了,然后切开头骨,在一个漫长的手术后,开始近似于疯狂的治疗,每天是输不完的液体,长长的注射单仿佛是考验人体的极限,长期卧床要不停的按摩全身,不断的翻身,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粘贴各种仪器,永不停歇的嘀嘀声表示生命的存在,往往这一切病人都不知道,真正要面对这些的是清晨一个个睡眼惺忪的陪护们,由于病人往往在这里一住就是一两月,陪护们也彼此脸熟,疲惫的也不愿聊什么,淡淡的问一句“好些了吗”,然后复淡然一笑就各行其事了,因为他们还要坚持,没有人可以断定他们的亲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他们还要等待多久,等待的结果是什么!他们在未名中等待不可知的未来。在那里我看到了很令人失望的一家人,老公大约四十岁了,骑摩托肇事颅内出血,众多的亲属象风一样冲进急救室,七嘴八舌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护士说只能留一两个人,人太多会影响其他人,亲属们又像风一样的不见了,以至于去做ct又没的抬,做完ct回来,亲属们又一次消声匿迹,只剩下他的老婆忙不迭与医生护士理论什么,又一次次的说这里条件如何如何差,他九零后的儿子,坐在老爸脚那头,我行我素的玩着手机,时不时还有铃声,我想不一定是给女友发信息"我老爸要停了",不一时,一对老人从门里进来,拉着那人的手便哭,老泪纵横的哭诉“我的儿呀,我的儿呀!”后来医生进来问是否手术的事,老婆出去了,接着儿子出去了,那些烦人管子和仪器也从那人身上撤了,然后那人出去了,两个老人也走了,结束了。在那里我也看到了一个很可敬的父亲,病人是他的儿子,进来的原因是脑瘤复发,去年住了三个月的院,治好了,不料今年又复发了,父亲一切都轻车熟路,有种故人回到旧居的感觉,不一会收拾的井井有条,医生来了又忙着和医生讨论病情,偶尔还会提些建议,真是久病成医,晚上,送走了老伴,没事就和我们唠叼,老伴的身体如何不好,儿子原来有多么精神多么有本事之类的话,再晚些,父亲说累了,坐着马乍,趴在床边要睡,我们忙说,这样怎么行,这么大年纪了。“去年每晚都是这样,习惯了”!最后想说的是对农村夫妇,丈夫脑袋里大抵也生了个瘤子,也是复发,两口子常说,农村合疗制度好,去年他花了一万多,多半都报了,这次也得那么多,他有个亲戚在合疗办,没什么难度,虽然如此,两人还是常常为报不了的那部分心痛,吃饭总是省了又省,上顿剩下了下顿热热再吃,而且伙食很差,丈夫有着旧时的大男子主义,常常对老婆训个不停,晚上头痛了就坐着几个小时不睡,老婆也有些不敢睡有些不忍一个人睡,就陪着坐几个小时,丈夫情绪好的时候,就向我们反反复复的诉那几句苦,然后又算计带来的钱花的怎样,遇到医院催费的时候,两个人往往要合计好半天,最终他没有开头骨,而是用射线解决了问题,几天后两人高高兴兴的回家了。不久之后的一天,我离开了那个近临死亡的地方,带着莫大的遗憾走了。
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这是个鸡生蛋的原理,离产科很远便能感到生的气息,愈近觉得愈发生机盎然,畅亮的病房里有了卫生间也有了电视,张张面孔不再紧巴巴的,医生和护士都可爱起来,从容来形容这里再切合不过了,老公陪着腆着肚子的老婆由一层一级一级的爬到十二层,再从十二层溜到一层,几个来回老婆苦着脸:我不行了,不行了。老公敛了和蔼的微笑,严厉而有底气的说,再走一次,随即又绽开花一般的笑容,于是老公又拉着老婆缓缓的走下去。偶尔会有医生如凯旋的将军,又如衣锦的才子,还挽着高高的袖子,朗朗的声音:今天接了个八斤七两的大胖小子,那声音宛若在楼道中打碎了空酒瓶,碎渣溅入每一个病房。初见护士们,有些失望,与原想的姣小可人不一,而后又是例行公事的查体温,心中暗咐,怎么还是一般古板,又失望了几分,再之后印象才慢慢好起来,护士们态度总是很好,极具耐心的回答近乎弱智的问题,不会因为忘记量体温、记尿量之类愠责几句或横眉冷眼,混的熟稔了,觉得个个护士别有一番风姿,临别时,让护士长给宝宝留言,年约四十的她竞羞涩了,一边说不知道写什么,字写的实在不怎么样,一边留下一段隽永的祝福。最喜欢看的是护士们给宝宝洗澡,有的宝宝洗澡时静若处子沉默是金,任怎么摆布也一声不发,一丝不动,而且双眼紧闭,犹梦未醒,有的宝宝动若脱兔,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伸胳膊蹬腿,哭声洞穿了整个楼层,一只手还要紧紧抓着护士领口,唯恐自己落到了池中,有双胞胎来洗澡,护士总要问清那个大,然后抱起小的对大的说,先给你妹妹洗,你是姐姐,等一下,然而大的并不领情,哭的撕心裂肺,决无孔融让梨的风骨。同室的女孩爱吃零食,陆陆续续拉了一个月肚子,33周时破了羊水,我们来时已保了一周胎,由于保胎的需要,女孩每天尽量少翻身,不得下床大小便,女孩生性开朗,很快就和我们聊的很熟,聊她的bb爱听音乐,对有激情的那种格外活跃,更多时候是排渲一肚子怨气,嚷嚷着:不保了,不保了,今天就要生或者烦死了,我要下床,要上厕所。早晨医生查房,就问医生可不可以不保了,医生运用专业术语表达了保到35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女孩不再闹了,盘算还有几天可以到35周,一天大约要盘算五六次的样子,陪护女孩主要是婆婆和老娘,老公和小姑子白天呆很久,晚上都回去了,有一天,老公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执意送走了丈母娘,留下来陪夜,本也无事,第二天早早去给女孩买了饭,女孩被老公惯惯了,三分真心七分假意的不愿吃,婆婆心痛媳妇和肚里的宝宝以及憋得满脸通红的儿子,也上去劝,唉,女孩闭了眼说累,几个人僵在那里,儿子抱着饭盒恼火坐在沙发上,婆婆拉了个方凳,对着窗背着我们,嚼着玉米条,这时房间里静谧而又空旷,酥酥的玉米条折断、磨碎、咽下。快中午时,老娘和小姑子都来了,带来了午饭,女孩还是说不饿,老娘坐在床头,哄哄骗骗训训,一盒饭不一时就吃完了。后来,我开玩笑的说:你还是要老娘来镇压滴,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婆婆真的不错,她在家里什么活也不用干,做了她不喜欢吃的,婆婆给她开小灶另做一份,她就是躺的时间长了,心里烦。过了几天,我们搬了病房,婆婆和老娘都来我们这边转了几次,说说新搬来的高消费低素质的新同室。
生者自惜,死者长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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