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舍友们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我的吸烟场所从电脑前辗转到了阳台上,于是整日里面对着窗外的白桦林倾诉,或者用心曲聆听林中的鸟语。
自初一至大二,烟龄已经七年有余了,曾经抽烟是为了故作成熟,而如今,那细长的烟卷成了我唯一的嗜好。抽烟时,心中的压抑会如烟飘散,而快乐则像烟头一样被我收藏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讲,人生就是一支香烟。人分三六九等,烟也一样;人的一生从出生到去世,香烟从点燃到遗弃,冥冥之中竟然也如此相似,而逝者的躯壳正如那熄灭的烟头。
四月的风是和煦的,如轻抚婴儿的母亲的手。站在阳台上,迎面而来的抚柳晚风让我想到了一句话——今朝烟醒何处,阳台上晓风残月。残月,的确,因为不是月圆之夜。习惯了以一种懒散的姿态来欣赏活泼的甚至有点喧闹的校园,现在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发呆,然后不屑一顾地暗哼一声转身回去埋首写书。
缘分有时候就想写作的灵感一样不期而至悄然袭来。
一脸不屑地向阳台下啐了一口后我习惯性地转身要回去埋首码字,却惊愕地发现七号楼二层的一个阳台上有个忽明忽暗的红点,她一袭白色的睡裙,如幽灵般虚无缥缈,我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是一个忧郁的女孩。
如果这一次只是巧合的话那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却惊讶地发现每天晚上十一点熄灯后,她都会“默契”地跟我一起出现在阳台上,点上一支烟,看似潇洒地吹着口中的烟雾,然后盯着它们随风飘洒。
随着时间的辗转,我的好奇心日渐加重,有种莫名的冲动想去认识一下这个抽烟的女孩,可是却始终放不下大男子主义情结不好意思主动去打听人家。心中升起了甚至有点暧昧的味道,我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像我们这种多愁善感之人在感情上总是显得力不从心,所以聪明的我不会去碰一鼻子灰的。
其实如果我真的想认识她的话并不难,因为通过她阳台的位置就可以判断宿舍号,那么想打听一个白衣女子而且还有抽烟的嗜好并不是件难事,只是不想打扰她静如止水的心境而已。
九天后的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阳台上等着她的出现,我看了看手表,十一点钟了,可是在那个熟悉的阳台上始终没有出现那个虚幻的灵魂,我有点失落,回首间发现在六楼的楼顶上,又亮起了一点火花,我欣喜地继续在阳台上品味这个女孩,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从阳台上消失而出现在楼顶上,好奇终归被见到她的欣喜所埋没,或许她跟我一样喜欢那种登高飘烟的意境吧,总之,不管怎样她出现了。
可是今天晚上却有点不同,往昔里她跟我有几乎如出一辙的习惯,抽一支烟,仅仅一支,然后就钻进被窝睡觉,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安然入眠,而今夜,她居然后不停地抽烟,幸好我是刚开封的烟包,要不然便也没有配她的理由。
在我抽了大约十支的时候,她也差不多抽了九支,那个白色的灵魂居然在当空皓月的照射下站在了楼顶的边缘,我大惊,虽然我也是坐在阳台护墙的边缘上抽烟,但是我在二楼,而且没有恐高症,因为大多数烟民都喜欢那种生死边缘的感觉,而作为写手的我更是如此,但是跟眼前这个白衣灵魂比起来真的逊色了不少,因为我虽然向往那种边缘意境,但是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六层楼的高度足以让我粉身碎骨。
我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隐约看到她的脸庞朝向天空中的玉盘,难道是在为远方人祈祷?难道是她寄愁心于明月?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大惊失色,她像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从楼顶上飘落下来,不过要比塑料袋下落的快,快如闪电,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吃惊的声音,她那个白色的连衣裙已经躺在地上,我知道又是一起自杀案发生了,心中酸涩无以言表,好好的一个女孩为什么就这么夭折了呢?难道她不知道人生只有一次吗?本欲伤心的我突然想到曾几何时我也看淡了人生,既然死亡是必然的,不可逃避的,那么早与晚又有什么分别呢?也就是那段时间,我也萌生过追寻死亡的刺激,那是终极快感,比做爱、吸毒都要刺激,幸而是朋友的话改变了我——你不能那么自私,只为了追寻自己的刺激、快感而将他人的感受置之不理,你死了,在死亡逼近的那零点零一秒你感受到了人间的终极快感,而其他人呢?你的父母、兄弟、朋友、同学……在他们心中将会留下一记永远难以抹去的伤痕。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我干不出来,于是现在我依然浑浑噩噩地活着。想到这里原本突如其来的打击便也不再让我伤心落魄,只是感叹一个无名知己陨落了,或许她身边缺少像我那样的朋友吧!
翌日黄昏,各种流言蜚语已经传遍整个校园,说法有数十种,有人说她炒股炒成了股东,有人说她做情人做成了妈妈,还有人说男友的突然抛弃,总之将我们中国人“看热闹”的优良传统发挥到了极致,我感叹怪不得鲁迅曾经说出了一个麻木不仁的词藻。而我只想说,不管她离去的原因是好是坏,但是,她——那个抽烟的女孩,的的确确曾经涉足过我的心灵深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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