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了,昼夜进入了平分的日子。炎热的天气却赶着趟儿似地一阵一阵地袭来,让人盼着秋色的端肃,早早地平复内心的烦躁。只是到了夜晚,暮色还是按时抹上了地面。透过窗帘,屋子里的灯亮着得像日历的边角一样的白,只待几个时辰就被撕下。“黑格比”台风从南方的海面上生成,风暴骤然变成暴雨席卷北上,渐渐地失去了它的喧嚣。雨落在嘉陵江沿岸,恰似秋天温温柔柔的吻,吻得土地干裂的缝儿缓缓地合上,湿漉漉地散发出潮气。深秋到了,体恤上还划着夏天的红杠,还流动着明快。
细雨在清晨缓步走来,拍打着屋外的树果,树果倔强地在枝头上轻摇。积木似的高楼,像行人深沉脸儿一般,宁静中透出刚毅的表情。窗外的秋天不时爬上我额上浅浅的纹路。萌动起了我的秋思:秋天的缘份。
人生相逢是缘,不曾相逢也是缘。相逢的缘,在阳光底下记录着时间的厚重;不相逢的缘,是隔着窗,隔着雨丝的一份掂念。也许是秋天给了一份静,让人常常在这个日子里想起缘。
红月亮的夜晚,天空星辰廖廖,那轮淡红色的月色,像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眨一眼地望着我。我在这浑沌的天地间,悟不出祸福。或许月的阴晴圆缺,也如人生的常态。不必理会月亮,惨然的红,只去留意云儿在月亮旁镶上的亮边。
记得很久以前,我神差鬼使地步入铁栅栏,在月台上等候一位远方来的女孩子。一列列火车在站台前停下又驶过。我猜测车厢行人的终点站,南下的、北上的,铁轨上碾过的滚滚车轮让我茫然。依然是秋风殷情而至,从长长的亭子穿过,撩开我单薄的衣服,露出我急切的胸襟。终于,在一个神情麻木的时辰,我听见踏下列车匆匆的脚步,在急促的脚步声中,耳膜分辨出了熟悉的一双足音。秋风中我接过行李,无意碰触到她的手,一双温热的手。顿时让我的茫然全消。后来每次想起那一刻,岁月添上了沉稳,添上了厚重。毕竟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多得忘了激动。许或是换了地方,站在机场候机厅里,一口一口地喝着矿泉水,一次次地凝视天空中徐徐降落的银色翅膀。一切只是为了一个鸟儿般似的小窝。
有时,缘份就是一个身影,在睫毛上闪动。随着雨雾飘散,随着摇曳的树叶飘动。如果秋的霜色铺垫了内心,我这凝眸也便悄然落定。
秋天的缘份,往往是深邃的。我渐已相信了轮回,相信了失落与重拾也是缘份。暮色幽幽,树枝又一次把风收起,小径旁的一蓬蓬衰草丛,已失去了昆虫的啁啁声,月光开始与窗帘密约,半掩出v字形的虔诚。当天空露出善睐的月色,如洗地倾泻地面,往事的钩沉与现实的状态辉映、融合。我敏感的内心是否储存了丰盈,漾起一涟涟残存的波纹,是否重新望一眼虚无的船影,扬起挥就后的惋惜。我定会因月光洞穿心灵而震颤,有意无意地作一次转身。不是华丽转身,只是让影子在月色下变黑,模糊我的发丝,模糊我脸庞的轮廓,只让一支忽明忽熄的香烟头与之对话。我不是苍穹下的亮点。
当我的手指紧攥不住月光的时候,我会说:一切随缘。我仍会期待下一个秋天的缘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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