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眉月,只在莽苍的天幕留下些许的清辉。这淡柔的月光落至我身边,未及与我亲昵时,便被城市的灯火掳夺去,一口吞噬了。在城市生活着的人,你还会有在夜晚仰面去寻访月亮踪迹的兴味吗?在今晚,有多少人会与我一样,痴心望月。本该是柔情缱绻,诗魂低回。偏这忧思剧起,并非皆因这凄伤的月色而拈来新愁,是心里淤堵的孤寂再也忍受不了在狭窄的空间里憋闷着,也想出来透吸一口凉气。有风徐徐吹过,入我心扉,象是那月宫中玉人的纤手,爱怜地轻抚岁月留痕后的苍苍面容。
朋友在网上发给我“风吟春踪”古筝曲,猛然发觉这是此时心情最贴切的解读。那个坐于琴筝之后的女子,她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聚拢,渐而清晰起来。面若粉嫩的桃花,披如瀑的秀发,穿翠绿的长裙,修长的手指在弦上富有节奏地滑过,遽然,风生水起,万般柔情的音旋,相伴着陌间垄旁潺潺流水声,把扇面上的水意江南唤醒。让我驾着长风,去探寻这江南春天的行踪。凌驾在风上,可我的思想并不单纯、轻盈,很多古怪的想法突然间无厘头地冒出来,让自己惊悸不已。不防就在这时一吐为快,不敢奢想与大家分享,让人无辜地分担我的负累。只当是自己在吐纳之间,敞开久闭的心门,给心灵腾出一块清静的地方。
不要指望着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我们有什么呢?就是那可以统辖着地域的权威吗?具体到一个单纯的个体上,也仅是肉体凡胎。比起贪吃奢睡的猪,只是多了一点的痴心; 比起守在鼠洞前的猫,只是多了一点耐心;比起在玉米地里捡玉米的猴子,只是多了一点的贪心;比起那些长着长长鼻子的食蚁兽,只是多了一点的野心;比起山林与草原称王的虎豹,只是多了一点的信心;比起在大洋里洄游的大马哈鱼,只是多了一点的决心;比起长途远徒的野牛,只是多了一点的恒心,比起那些善于谎骗的狐狸,只是多了一点的机心。可能只是多了一点而已,也许有些还不及,象诚心、忠心、佛心这些词更是不具有普遍的意义,实在是羞于把这些名义都安插给我们。哪里有丰厚的资本可供炫耀呢。一世之中又能出几个伟人、思想家与有着卓越贡献的科学家?身在欲世,经营俗事,免不了被琐事纠缠,免不了被俗尘沾染,免不了流俗。熙来攘去的,争名夺利的,你笑他哭的,尔诈我虞的,想想有什么意思呢?偏我们都是有思想与意识的灵物,知道奢望,知道苦痛。也不去权衡自己能承受多大的压力,只顾着把自己给抵压上去。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在人前取得受尊崇的地位、接受虚荣的礼馈吗?人心不古蛇吞象,我们都被这风尘给袭卷着去了。真的,活着其实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
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有关“心”怪论,我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些字眼自然流畅地从大脑奔突出来。这种奇想并不见得有什么奇妙高明之处。今晨站在鲜亮的阳光里,立身在天台之上,心里有点茫然无措。我穿着t恤,也就是在昨天,突然觉得气温变热了,减去衣服。好象一步便跨出了春天。日光变暖,风变轻柔,枝头变青,叶子变绿,我变了吗?还似陷落在万千的愁度里,春踪一直止步在身外。春天的确是来了,现在也将去了,在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打了一个弯转,从自己的身旁绕行过去。我能有什么能耐呢?坐下来觉得自己很矮,站立着,也不过如此,天在头上,那么的遥遥不可及。春在前方,尽不回过头来,顾怜我失落的身影。
佛心禅意,可解得我心里的这份尘怨俗痼。莫名的隐伤,一直没有放松过对我的纠葛。叹惜之音再过寻常不过,再无赋词时的新鲜的味道。我原也不是为了新鲜而故作深沉之态。没有观众,我又表演给看呢?也不会有表演的预约,我又练这副劳累的状态给谁欣赏。原来,这都是真实地发乎于心的感慨,仰起面,眼里有晶莹的寒意,忧伤写在脸上。心似是与词人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相呼应,与苏轼的“尘满面,鬃如霜”相对应。与李煜的“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相接应。与秦观的“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相顺应。扯得远了,当自己是谁呢?萤虫之光,与日月争什么辉。
原来人生是一场焦灼对战,久困空乏之后,一次最为彻底的溃遁。也许算不上是逃,已经偃身伏地。只因天地之大,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静养生息的地方。况且此隅与彼隅并没有什么区分。老老实实地呆着不动,省点个气力吧。也许还可以幸免被这飞驰的战车辗碎。我现在觉得自己正躺在一只浮于空气里飘泊着的船上,没有帆,也没有桨橹,没有水流,也没有风起。荡荡悠悠,浑浑噩噩,混混沌沌。竟也许这只舟其实是在动着的,而我的心却未曾驰远。周遭的风景如故,心情如故。真是尘心似水,名利淡泊。
其实也不必过多的担心,在这个社会上活着,你想停留着不举步,哪能容得你的恣意妄想。总会有一股推动的赶压的力量,带着所有的人一起轰轰隆隆的向前走。一台戏结束了,正等着另一台戏上演,所以这里将全部清空,你不去怎么可以呢?只留下屁股下面余温的坐椅,还有浸涸在地面未风干的泪水。还会有什么呢?垂死的记忆,斑驳的印象,倦老的时光,空洞的台词,固化的眼神,破裂的余音……虽也挂着撵浪逐波的虚名,充其量只不过是一颗渺小的水珠,只会在谷底里惯性地鼓动,必要时会被推向礁岩上,撞出粉身碎骨的壮举,也只是刹那间的亮相。从此便匿迹消声,再也找不到自己。
在这个城市街巷里奔跑着,象一个独行的侠客。其实哪里有侠客的洒脱与气度。在我的印象中,侠客好象从来也不会为钱财犯愁,他们从来也不短少衣穿与酒肉。无欲无求,方能独善其身,挥武手中的剑刀,便可以留下一路的美名。你我能做到吗?现在,并不需要侠客用手上的利器声张正义,谁也没有机会步侠客的后尘。
落叶对秋风说,“劳驾你们了,把我们踹成粉,蹂成泥,使我们得到解脱,实现消灭。”可是我不行,因我并不是落叶,我还有奔跑的气力,我尚能感觉到迎面有风掠过脸庞的清凉。这风是从哪里吹度过来的?我并不知道风的方向。并不能察觉风的行迹。我停下,风也止步。我向前跑,风就在前面跑。我在追风而行。听起来很不同寻常,但其实我并没有那份惬意的心情做这种游戏。更确切地说,我是追着生活而行,惰情只会葬送你的那点点可怜的美好的憧憬。我已经不敢把生活的目标定得太高,那空幻变得不切实际。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我并没有寻到春的足迹,我现在只能是站在夜色中,听“风吟春踪”,春去无声,无法款留。只能在乐曲中再看虚设的春景一眼。心里的苦水也倾倒出去不少,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如若不是这样,自己就可能被这满腹的苦水给沤酸,甚至会落下什么思想上的疾病。一首曲子就这么来回的放着,唱一句“今年冷落江南夜,心事有谁知。”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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