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春阳,有一丝流浪的风。
端坐在寂静的时空里,遥远且真实的传来一阵歌声,那是散场时飘起的旋律,听不出喜还是悲,亦听不懂歌者的内心是期盼离开,还是留恋曾经。
散场,离别,人生最平常事,年幼时,不知离愁苦,梦想一次次,挽年少青丝,背躁动青春,去漂泊,渴望在漂泊与停留的转换里,寻得天涯浪迹的那份洒脱。也在缘分的起落不定里,结识,相知,一些陌生的面孔,然后,弹起走音的吉他,放声高歌,歌声一路,不知何时尽然唱作最后的散场。不舍也好,厌恶也罢,该来的总是要来,就若一朵花迟早会开放,迟早也会零落一样,散场,是生命荒凉底色里,最常见的一道痕迹。那本蓝色的日记,埋藏下风生水起的心事,连着衰草连天的不得志,一起在尘世的烟雨中枯萎。
黄昏,低云,斜阳浸透纸背。
红霞卷落一柳飞絮,轻开半掩的心门。我把散场的歌声一遍遍回味,尽然听到了唐朝马嵬坡上,那个绝世的女子嘤嘤的哭泣。一样青葱的树,一样望不穿的天空,霓裳羽衣的曼妙天籁之音回绕在耳,霓裳羽衣的飞旋舞步刚刚还亮过天际的流星,散场的歌声就唱起。一尺雪白的绸绫断送一世的繁华,美目会浅阖么?高耸的云鬓与点绛唇的色彩,淡淡的涂抹成一只飞不过沧海的蝴蝶,在历史的篇章里任人评说。无论这一生何等的倾国倾城,何等的回眸一笑百媚生,散场的时候,依然桥归桥,路归路。千年以后,有谁会追问,那个最后一瞥红尘的女子,听着散场的歌声,是不是留有太多遗憾?
暮霭,池水,月光悄然挪上石阶。
月光弥漫一方波纹细细的春水,我立于白色栏杆前,举目眺去,茫茫水域,不是海天一色,也是烟波渺渺,用心听着,这水是在唱歌,依然是散场的歌声,随水波连绵起伏,柔软也生硬,欢喜也悲伤,把我围起,我试图冲破歌声的牢笼,却无能为力。那么,就听吧,散场的歌声一样悦耳动听。默然里,我记起《水问》里飘零的女子,也是听到散场的歌声,才义无反顾的把生命溶进碧绿的湖水,也好,散场的生命,才成就了春闺年年年轻,才写就了浓密烟柳下的门扉边,永不衰老的笑颜。散场的歌声,飞扬漫天。桨橹划破水最后的一缕薄衣,吱呀吱呀不停的游走,那声音同水的歌唱一同惊醒安睡的飞鸟。那是一羽洁白的鸟,展翅飞向远方,直至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如果鸟儿也是听到散场的歌声,那么它已是毫无留恋的去了远方,远方,该是有更美的水域和栖息的巢。
夜色,灯火,星星遮住无眠的黑瞳。
春风穿越唐宋的缱绻山峦,在我的窗前觅得一处驿站,与我擦唇而过,它也一定听到了散场的歌声,才这样来去匆匆。万家灯火,明灭不定的霓虹,窗外,梨花正白,嫩芽恰初上,那么我,清理那些残存的心绪,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把圆月掰断成一弯牙儿,让它散着金色的光亮孤独的悬在夜空。孤独的聆听凌乱红尘不停响起 的散场的歌声。也许,弯月,最好的归宿就是寂寞,寂寞的在青山断壁上,惯看春花秋水,惯看聚散离合。人生,从来就没有天长地久,我亦不曾对谁许诺海枯石烂的诺言,当散场的歌声飘起,一幕演出,就徐徐闭幕,好还是坏的演技,幻化成四月的青烟,随风飘散,就算你要去追寻过去的痕迹,也终发觉,痕迹只是沙滩上的足印,经不起一点海水的冲刷。
黎明,薄雾,水晶般剔透的露珠滚落在草尖。
轮回,千古如此,日夜,黑白,像旋转的陀螺,黎明,冲破黑夜的束缚,把光芒洒下大地,与我一起醒来的还有漫山遍野的花草。春到芳菲时候,春将淡,夜色太浓,夜转薄,也许,这就是散场最好的解释。既然,散场是不能避免的,那么何不在都不曾厌倦的时候离开?那样,还有一份美好的回忆,镌刻在生命的路程上。一程山水,一程歌,就在不断的散场和聚集中,走过流年。聚散,聚了可以散,散了也可以在聚,只是,很多时的散场,已是覆水难收。不变的地平线,太阳冉冉而起,万道霞光织起红彩的锦缎,敛起自己散落的文字,回归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心境,默念着,“让懂的人懂,让不懂的人不懂,让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是我的茧。”前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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