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男,英年早逝。过黄婆桥见阎王爷前,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是最幸福的生活。听阎王爷问他:“你有工作吗?”他点头,想自己是一公务员,自豪感不由而升:“你结婚了吗?”他还是点头,说不单结婚,还生有一子,学习成绩好得连老师都夸将来一定是清华北大的料:“那你父母健在吗?”当然。说着,某男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一故人,连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都说了出来,扬扬自得地对阎王爷说:要不是家中有钱买了车出这车祸,我这身子骨怎么可能这会就到这儿来?话音刚落,见阎王爷一声不吭,某男戛然而止。揣测这会自己的前途未卜,是上天入地还是有啥差遣,全看阎王爷手上的那支笔怎么划。阎王老爷,才刚要我有冒犯您的地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可别把我给划到十八层地狱去。某男怯怯说着,眼紧瞅着阴森森的鬼门关中伟岸的阎王老爷。看他颤巍巍的朽手正拿起那又粗又大的狼毫笔由上而下落于那生死簿上,某男害怕得跪在了阎王爷的跟前,一连给阎王爷磕了十几个响头,噗通噗通震得四壁的粉尘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年轻人,你是不是不想死啊?
抬头,望着阎王爷,某男一时没琢磨透阎王爷说这话的意思。魂魄凝聚,莫非阎王爷真的能让我不死?真的还能让我重回人间?
年轻人,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喝了孟婆汤,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呢?
某男摇头,下意识地摇着头,继续想自己是该跟阎王爷说重回人间呢,还是选择天堂,或问阎王爷这地狱究竟哪些地方比较好,哪些地方不是人呆的十八层地狱呢?
年轻人,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一分钟后,你要回答我你现在最想的是什么?
好,你让我想想,我保证一分钟后回答你。
都说人时常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这话要搁某男身上,这会却成了透视镜,让某男彻底地绝望、崩溃、不知如何是好。不想这一分钟,某人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幸福的。上有老下有小,有工作有家有老婆,自个儿还没病没灾身体好好的;既不赌不嫖不吸(吸烟吸毒)不喝(喝酒),一点两线地上下班,与老婆的关系算是说得过去,问心无愧对得起老婆没外遇;单位上也两袖清风,没什么贪污腐败之事,更不会说假话不办事成天围着领导转……而想过这一分钟,某男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没什么故事可言,情感如朽木,虚度了此生?一分钟前,某男觉得人本该安分守己,该像张白纸一样洁白无瑕;而当这一分钟后,某男才知人生是该留有故事,不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要不,连这阎王爷的生死簿上都只是那重重的一抹,厚重的墨汁覆盖了自己的名字,再无历史的印迹。
年轻人,你想好了吗?
恩,想好了。
你最想的是什么?
女人。
女人?啥你女人?
别的女人。
别的女人?这回轮阎王爷诧异地看着他,想这人来这还不忘女人,看来他在阳间一定有许多绯闻故事可探。
阎王爷,你有没经历过婚外恋?有没跟除了自己老婆的其她女人睡过觉?一字一句,某男像似真有其事一样说起了男女之暧昧事,让阎王爷听得如痴如梦,即耽误了宣判好些人的上天入地,也让阴森森的地狱一时间有了喧嚣,热气,人头攒动。
年轻人,你等等,我得先将别人都打发了,再来听你说故事。
奥,看阎王爷飞快地落笔在一个个贪官的名字上,某男想到了官。想到了在人间自己不是官,常被官欺负,这会看阎王爷对自己另眼相待,怎么着也得求情阎王爷给自己找一官来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年轻人,你在那边是不是好色之徒?
某男不知好色之徒怎么判,就说自己其事是一官,大大的贪官。
贪官?贪了多少?
知陈水扁吗?就是台湾的那个?见阎王爷不屑一顾,某男又开始暴更加骇世惊俗的料。一会说自己是建设局的官,怎么怎么贪工程款;一会又说自己是公路局的官,怎么怎么贪修桥铺路的钱;边说边想连电力,公检法司等权利部分的贪官污吏之事全都安在自己的头上还不过瘾,后又说自己是什么市里的官,省里的官,家有老婆,外有二奶,单位还有小蜜情人第三者……说得阎王爷目瞪口呆,再次忘记工作,让那阴森森的地狱又有些人满为患。
再次见阎王爷将众人打发,回来问某男:年轻人,你然到就没一点好的事情可讲吗?
好的事情……奥,有,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路上捡着了一钱包。
是吗?那钱是多少?
没钱,就一身份证,给了失主,人家还给了我一十块钱。
什么,捡一身份证,你才要了人家十块钱?
看阎王爷有点不阅,某男赶紧说着不是不是,继续胡编乱造地给自己的人生涂脂抹粉。一会说自己是雷锋,对同志春天般地温暖;一会又说自己爱民如子,扶老携幼,菩萨心肠……越说,越不知天高地厚;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涟漪可言;直到口干舌燥,面红脖子粗,某男才精疲力尽,不得不对阎王爷说:阎王老爷,您这会是放我回人间呢,还是让我去天堂呢?
你说呢?
不知道。
那你幸福吗?
是这会还是活着时?
都算,在哪都行。
这会,我很幸福。活着时一点都不幸福。
这话怎讲?
因这儿我有故事可言;而活着时,我就如一行尸走肉,一点故事都没有。
是吗?阎王爷捋着他的胡须笑着,嗓音如雷,同样是震得四壁的粉尘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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