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放假,带着孩子在父母那儿呆了几天,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讲起来回家看父母是孩子孝顺的表现,实际上从物理意义上说完全是给他们添麻烦,平素都是劳累惯的人,本是歇歇的时候,还得侍奉儿子,关照孙子,也不见得能换来几句贴心的话语。我是懒散出名的,就躲在房里看永远看不完的电视剧,妻子悠悠地磕着磕不完的瓜子。倒是我那傻傻的儿子爷爷前、奶奶后地把老人哄得心里安慰许多。
我一直喜欢思考类似的问题,就是怎样对待父母,撇开很多地必要理由,我们都知道应该孝顺父母,可是我们一贯所能做到的只是不冒犯父母,很少主动地去想怎样去孝顺。而且我的思维一直比较另类,我的理解是如果父母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老人,那么大家就是平等的,真到了生活真不能自理时不去照顾那是有违人伦的,所以现在都在忙各自的生活,反而相关地话语并不是很多,也很少刻意去为他们做什么事情。
我是这样理解面对父母的,同样也曾这样想面对孩子,从事教育工作的我,一直喜欢突出主体,一直尝试把孩子当作平等的个体,用平等的语气和孩子交流,经常用诸如:你看怎么样?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给了他很大的空间。家里摆的乱七八糟的书,他一般看什么我也不怎么管,所以他小小年纪(今年八周岁)做过的新鲜事也不少,背过唐诗,后来全忘了,看过nba,记住了一半的大牌球星,后来兴趣转移了,f1、斯洛克、费德勒输球他能难过好一阵子,现在研究什么冰壶比赛,看过百家讲坛,并对历史有点兴趣,问我太监是多大的官,把我真给问住了,给他买了个地球仪,他就问我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西边有那几个小国,把我折腾得够呛,不过这些并不妨碍他的成绩,书一直读得不错。
应该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但是聪明和调皮是一对孪生兄弟,孩子还有一个脾气就是犟,个性强,喜欢较真,与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不样,当然可能与我的方法有关系。可能就是因为我的方法使得他接受得教育颇为现代,但是我依然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人,当他的现代意识触犯了我的传统时,我就得捍卫我的传统。为此我做错了一件事,促使我意识到这点,还触动了很多思绪,到现在都懊悔,开始又一次思考一个沉重的话题:我们在怎样做父亲?
那是清明假日的最后一天,我答应了他一件事,下午陪他到我的办公室去玩(我家离我办公的地方很近),但是,隔壁家来了客人,与我是很熟悉的,叫我去吃饭。一家都去了,饭后按趋势,我要留下来陪人家打麻将。孩子不愿意,而我是不想走的,于是欺骗性地哄他说两点陪他过去,这样他安稳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也就心安理得地玩着,可是在打牌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两小时就过去了,小孩不干了。我是极不情愿的,于是我继续糊弄他,说我答应的时间是三点,他寸步不让,说我在骗他,说话不算数。可能是有许多大人在场,伤及我那点可怜的虚荣心,怕别人说我管不住孩子,也可能是当时我输掉了,想通过时间来减少损失,我开始粗暴起来,把孩子拎了回家,大声训斥,说他不听话,不懂事,又说人家的孩子不自己在玩吗? 又是为什么不能在家写字,他说作业做完了,我继续斥责:为什么不能看书呢等等,几乎让他没有机会插话……
孩子毕竟是孩子,在我近乎淋漓的攻势下,孩子屈服了,泪水淋淋,自己找到了书包,翻开日记本,写起了日记(作业早就做完了),我转头回去继续从事着那样毫无意义的事情。继续打牌,晚上继续喝酒,酒足饭饱之后回家。一个人在家里呆了半天的他已经睡着了,眼角似乎还挂着一点泪水,我忽然之间很心酸,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那肥嘟嘟的脸庞,充满着懊恼。开始平心静气地思考我的所作所为,今天的责任应该完全在我,孩子一点都没有错呀!我答应的事本来就应该去履行,是我违背了承诺,然后强词夺理地数落他,完全是一种强权行为,准确地说今天我是用霸权伤害了他——我的孩子,那么平时对他的尊重成色是永远不够的,或者说当自己的利益与这种尊重相克时,我捍卫的是自己的利益。
张洁有一部小说叫做《沉重的翅膀》,反映的是这样一个主题——改革的最大阻碍来源于改革者,我喜欢套用这句话,同样的道理,教育的最大问题就是教育者自身,包括父母和教师,我是一个说得过去的教师和父亲,我尚且能犯这样的错误,其他人呢,我相信很多父母的做法肯定比我简单粗暴(我也不是为自己开脱),父母和孩子是分开的,不相溶的。孩子永远成长在父母的要求中,孩子永远生活在父母的规划下,尤其是现在很多年轻的父母活的很滋润,成就感较强,习惯性地居高临下,就在这种居高临下下,很少有人能真正尊重孩子或有意识地去尊重孩子,孩子天性中的主体意识被一次次戕杀,结果兵工厂造出的都是大同小异的武器,然后回过头来指责孩子缺乏个性,缺乏创造力,这不是我们的错吗?
博学、明辨、慎辨、审问、笃行是老夫子的谆谆教诲,可是在物质财富急剧膨胀的今天,我们少了太多的理性,习惯性地以自我为中心,缺少自省的习惯和勇气,卢梭能写出《忏悔录》,我们不屑于写,也写不出来。巴金倒想忏悔一下自己在特殊岁月里的懦弱,响应者寥寥无几,人们更愿意把老人不想要的文化大师之类的虚环强加在他的头上,这就是我们的思想现状,听过一句话,反问句:我不明白,是什么让我们活得自我感觉如此之好?我们盲目地歌颂着社会的发展,可是社会的发展换来的只是一个个肥的流油的僵尸,真不知道得失何在,发展的意义何在?
也许是我在推己及人,也许别人做得比我好点,但这件事之后,我争取(还是不敢说一定)努力始终如一地尊重孩子,蹲下来看孩子,关爱所有的孩子,我们正在养育他们,但不代表我们可以剥夺他们的尊严。
经常拷问自己的灵魂:我努力了吗?我拒绝了吗?我人性中的阴暗面洗涤了多少?还剩多少?
孩子,对不起!你的行为让我的精神受到了一次残酷的洗礼,农村对父亲的解释是“付清”,把孩子定位在索取的位置上,这是不对的,共同生活的经历只会让父子共同成长,共同成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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