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许多旅游胜地,驻过几多名山大川,可近几年,每到清明前后,天骤冷时,便不自觉地在身边寻觅桐花。可这异乡的山水,什么都有,就是桐花难觅。听房东说,这儿有桐花,不太多。昨日上山,还是无功而返。也罢,莫如以文字回忆一场,了我思慕之情。
几千里之外的武陵山,独特的水土风貌,漫山遍野的桐树,每年倒春寒时节,外婆说“这是冻桐子花了,”于是,渐渐的,山上有了一片片的白,白得清甜,甜透心扉。孩提的我,就喜欢在桐树丛里,在山的明亮处,深深地呼吸,高声地歌唱。真正春的感受,胜过童话。
武陵桐花,花瓣不多,就那么五片,厚实而洁白,绝无矫揉造作之嫌,自在而艳丽。花心是柔嫩的紫红,几丝同样紫红的蕊柱撑起几点金黄的花蕊。这山花的灵秀全在于她整体的典雅。而花开时节,绿叶初发,刚刚成型,桐花因此不似梅花那样孤单。这时的桐叶,大不过手掌,翠绿欲滴。桐树称不上高大,却绝不矮小,一般的桐树面积都与农家的晒席相若,在木本花卉里,当属最壮观之列。花开时候,一树桐花,就是一片白雪,要强的花儿倒把新发的绿叶掩隐住了。你看,山湾里,只一树桐花,就可以引来所有行人注目,唤起人们对季节的美好憧憬。故乡武陵,往往有一大片一大片成山的桐花连成一体,那种白如雪白如云的光艳,让人叹息,让人动容。
盛开在山野的桐花,既不同于花圃里的梅,也不同于公园里或农庄前后的樱花、桃花和李花,后者往往少不了人为的培育和照顾,周遭都保留着人类的痕迹,而桐花,全是纯野生,真天然,在山野幽深处。漫山遍野的白,沐浴其中,只一种感觉:清纯。以白色为主调,红黄稍作点缀,而以嫩绿为衬,晨光之中,挂几滴晶莹的露珠,若村姑的泪,通体的清纯,直扑心田。朝阳乍起,山雾将尽未尽,晨风中几声悦耳的牛铃,空气在桐花淡淡的幽香中清纯得让人产生某种冲动:当你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精神定会为之一振,想呼唤谁的芳名,想拥抱,甚至想飞翔。武陵桐花,不是以枝也不是以树为单位让人欣赏的,武陵桐花是以一种烂漫的氛围作为一种情调感染人的,是在山的壮阔俊秀之中以色彩和空气陶醉人的。花开季节,不仅花树不仅农庄不仅山峦都渲染着一派清纯,就连空气也无处不漂浮着清新和醇美。我童年和青年时期有幸享受武陵桐花散发的真气,因此今日思之迫切。
有一部电视剧叫《桐子花开》,剧本写得特好,故事就发生在我的故乡,拍摄也是在我的故乡,中间有许多美轮美奂的桐花盛开的镜头。可惜许是因为制片和导演方面的原因,知道的人不多。旧中国,武陵桐油,就像剧中讲述的那样,红遍大半个中国。在商界,武陵桐油,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号。
花繁时节,如果一夜春风春雨,次早起来,那厚厚的桐花撒落一地,疑似一场春雪呢。落地的桐花,由于质地丰厚,即使离开了母体,也各有英姿,不像其它鲜花,一旦落地,就蔫死打癟,没了生气。因为落地桐花姿色不改,很是让人怜爱,人间才有“桐花魂”之说。
——二十年前的这个时节,我离开了故乡。临走那天,特意到我童年的桐花山顶,停了摩托,饱饱地饮了一回桐花。看着脚下山梁上,小河畔,一片片一团团簇拥的白色烂漫,土家吊脚楼在桐花的缝隙里愈显悠闲,别绪亦更加深长。痴痴地欣赏,呆呆地傻想,末了,信手摘了一枝,插在车前,不忍启动马达,就让车儿沿着下坡路,慢慢滑行……
这场桐花梦一做就是二十年。今早看重庆卫视,说今年高速公路即可通到武陵深处的黔江,又一次勾起我对武陵桐花的思恋。来年,我一定得去武陵深山最深处,找那漫山遍野的桐花,觅我丢失多年的童真,享受人生不可多得的清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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