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皖河很久了。她发源于大别山,长不过200多公里,且很大一部分河段是流淌在崇山峻岭中并不起眼的一支溪流,只是进入了中下游,才汇流成河,从我所在的古城西边流入浩瀚的长江。她是一条地道的属于家乡的母亲河,千百年来哺育了数百万父老乡亲。
或许是久住在长江边的缘故,心目中只有长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河流,自然对其他的河并不在意。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关注起离自己并不远的皖河了,也萌生了去探访皖河口的念头来了。
自己还是十多岁孩子的时候,常常邀同学去皖河边那个叫做沙漠洲的地方去玩耍。记忆中那里遍野是黄白相间的芦苇、大片葱绿的草地、无数象蝴蝶样的蚕豆花。我们几个顽劣的孩子还腾出书包,偷摘了不少未完全成熟的豆子带回一个同学家,煮一大锅蚕豆鸡蛋汤,乘大人还未下班时就全吃掉了,那鲜美的滋味至今还留在嘴角。大概是那里水泽纵横,芦苇深深的原因,始终没有去皖河的入江口看看。
天公作美,清明节前一天的那场淋漓的春雨洗刷了大地,空气十分清新,太阳也从云层中露出了半边脸。我骑上两轮电瓶车往皖河口的方向驶去。
过了石门湖,上了皖河大桥,从桥上往下看去,水流平静舒缓,牛儿在河坝上悠哉游哉地吃着青草,岸边蹲坐着几个垂钓的人。抬眼向河水来的方向看去,天上的云很多,远处的青山含黛、影影绰绰,并不清晰,河水如同来自天际,一幅山水写意画已经使人流连忘返。
下了桥来到河堤,河堤两旁是闲置在那的小渔船,河对岸的圩堤上居住着一些人家,好一派水上人家的诗情画意。顺着河堤向南边去,很少看到行人了,午后的春日里这里居然这般宁静。前面就是一岔路口,我继续朝南去,可路很难骑车了。这时见到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乡,我就上前向他打个招呼,递上一支烟,我们点着烟攀谈了起来。老乡知道我是寻找皖河入江口后,说是我走错路了,热心地给我指了道。
谢过老乡,我驾着“电驴子”原路返回上了另外一条该是和长江平行的圩堤向西去。在堤埂上骑行不一会,我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河堤连着下面的滩涂仿佛是一条一望无边的绿色玉带向远方延伸着,连滩涂上的水也是那种油油的绿,似嵌在玉带上的块块宝石。南面如哨兵般排列整齐的杨树林虽然挡住了视线,但仍然隐隐约约透出远处江面的雾气。许多我不知名的鸟儿在半空中上下翻飞着,它们披着各色的彩衣,有的是带着红花的金黄袍,有的是斑斓的小丑服,最有趣的是一半是黑、一半是白的燕尾服。可能知道我是第一次来到它们家园的客人吧,还热情地演奏了一出和声的乐曲,发出或似姑娘浅唱、或似婴儿大笑、或似老翁低声咳嗽的各种鸟儿的叫声。连圩埂下吃草的水牛都抬起头深情地望着我,草丛中或黄、或蓝、或白、或紫、或红的各种野花竞相朝我微笑。
此刻的我,就象是这里的国王,踏着绿色的地毯,郑重地检阅着那些由草儿、花儿、鸟儿、牛儿和不远处的杨柳组成的部队。我醉了,醉倒在这无垠的绿色里。把车子停在一旁,信步走到一群牛儿旁边坐下,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幅和谐的美图,数十只鸟儿待在牛群里,几只鸟儿埋头在牛背上不停地啄食。牛儿悠闲地躺在那儿,时而嚼一口身旁的青草。我猛地想起要记录下这一幕,从口袋里掏出相机就拍了起来。那些鸟儿似乎不好意思了,唰的一下飞了起来,好在还有两只正在啄食的鸟儿没来得及飞走。圩堤下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小女孩正低头采摘着野菜,只抬头望了我一眼,又自顾干自己的活了。她们也成了我镜头里的风景。
我徒步在圩堤上向前走着,眼前的美景目不暇接,如置身于一个大画廊。不知不觉,走了很远,怎么还没到?好在前面见到一座不大的房子,门是开着的,还有一只花狗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我估计屋内有人,就喊了一声,果然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我问他皖河口怎么去,他说这一带就是皖河口啊。我哦了一声,又说我想去看看皖河通江的那个地方,怎么过去。那人说你已经走过了,现在往回走,再往南边下去,绕过里面的一道小圩堤走几里地就到了。我道过谢又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在小圩堤那里一个聋哑的老乡还陪我走了一截路。
远远的,我听到了水声,那是我熟悉的江水的声音,知道河口快到了。我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河边。现在是长江禁渔的季节,河边几个渔民仔细地收拾着渔网,耐心地洗刷着渔船。我再也等不及了,顺着河疾步向长江的方向走去。大概是这一段时间的雨水使河滩变得十分松软,我的双脚都陷进了泥沙里。顾不了这些,我举着相机拔起脚又向河的入江口跑去。
看到了,河水和江水连在了一起了。皖河就象是一个久别母亲的孩子,虽然想快一点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可走到家门口的那一瞬却又是诚惶诚恐地样子。此时风平浪静,河水静静地、安详地、不徐不急地向长江的方向流去,终于和江水融为一体了。只见江水浩浩荡荡,如一气壮山河的勇士,义无反顾地向大海而去,而河水又如一害羞的少女,悄悄地挽着哥哥的臂膀,愿伴哥哥海角天涯。
江面上一阵悠长的汽笛声传来,惊飞起皖河旁树梢上的几只小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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