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耕在我的记忆中,有一条河流,一段旧事,一片云彩……。招之即来,挥之不去。山无名无姓,山脚下有一条河,河的两岸是成片的果园。那棵早熟的桃子,猛然间打动你久违的目光,总有一些物是人非的细节,站在对面那座精神的山梁上,审视着那些已经发生的生活琐碎。
山里有一条大蛇,碗口那么粗,这个消息惹得远近的人们争相前往,洞口外原本荆棘丛生,去去来来的人多了,便踩出一条道儿来。我没有见过那条大蛇,后来也不清楚那大蛇是否真的有过。又听说,河里有门板大的鲤鱼,这次比看蛇的更多。我知道那河,能有那么大的鲤鱼吗?我有些怀疑。四五斤是常有的,再大的就没见过了。传得邪邪乎乎的,让人不能不信。至今的印象中,河段最宽不过四五米,深一二米的小河,就像一条腰带,拴着这片土地的肥硕和宁静,以及像中国大多数乡村一样的恬适和自然,也没有更多出奇的地方。
关于大蛇和鲤鱼,后来成了一些可以杜撰的情节,躺在某篇将要完成的小说里,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演绎我的生活。就像二十年前,因为工作的关系,与这个地方发生了必然的联系。最初那条宁静而陌生的乡村小路,被我的脚步满怀激情穿越了它朦胧的美丽。
我那人生的第一站不知还有多远,时不时向路人打听。“不远,穿过松林就到,有两棵杨梅”,我不禁想起曹操在行军的时候,部队走了很多时间,又饥又渴,曹操为了鼓励士气,说前面有一大片杨梅,军士们听说有杨梅吃,舌底生津,来了精神,加快了行军速度。这两棵杨梅,当时给了我希望,多了一些入世的勇气和信心。
终于到了,我那可爱的居所。一间平常的瓦房,墙体是用石头磊成的,两边是教室,中间部分被巧妙的隔成四间,每间有6平方米左右,当做教师宿舍。靠东有一张床,靠西的窗边有一张桌子和一条凳子,这些家什把空间占了多半。人进屋首先要打开窗板,否则没有一点光线。那块向上开的窗板,也许为了安全的原因,才装上的,要想打开它,得用先前那位老师留下的竹杆顶住。我有些担心,怕那竹杆不牢靠,一不留神掉下来,有砸头的危险,即使不那样,冷不丁也会吓人一跳。后来,我央求一位年长的女老师搓了一根很粗很结实的麻绳,一头拴在楼桴上,需要开窗的时候,另一端系紧窗板,这才安下心来。
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有断断续续的二胡声音传入我的耳鼓,如泣如诉的,仔细一听拉的是《二泉映月》,这在这个地方,还有人好这口,弓法娴熟,节奏适中,舞台演奏了也不过如此。听了一会儿,心里很受用。寻着曲音的方向,我那两只脚仿佛也有了灵性,走到他的身后,也居然没被发现,直到曲终,他从音乐的氛围中醒来时,觉察到我的存在。我忙说“老师,您拉的真好”,他说“没什么”,谈话很投机,那晚的月亮,好圆。
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闲时爱到河边走走。那是一条平静的小河,夏天的午后特别让人喜爱。河沿会有很多人,有位女孩很惹眼,她正在捣衣,二十来岁光景,面目清秀,长发飘逸,与岸边那株婀娜的柳树构成一幅国画大师笔下的乡村夕照图。那是一幅灵性的而动感的画面,随着女孩的身影飘过柳梢,漫过柔软的河湾,最后溶进百无聊奈的夜色中。二十年过去了,那时的情景,如电影中的蒙太奇画面,时时浮在眼前,给人一种全新的视觉享受,诱惑着那根对自然之美渴望的神经,提醒自己:青春多美好啊!
那句被人们吟哦了2000年前的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偶尔成为一种莫名的期待,就像廖公弦笔下的“想敲门,心颤抖;想离开,脚不走,呆呆站在大门口,很久很久……”。心境是很微妙的,复杂多变的青春的天空,睛雨莫测。少年维特经历过的烦恼忧伤,时不时的打乱这个平静自然的乡村之夜。加之生活的艰苦,精神的无所依附,使这个乡村无数的夜晚寂寂无声,难以打发的时光,让那个叫老子的家伙反复的拧得无欲无为。
有时候,来一群饿狼一样的朋友,把剩下的半坛浊酒,歇斯底里的灼烧成乡村的每一个黄昏。开始稀里哗啦的谈论女人,男人们谈女人会让乡村笼罩在淫邪的光晕里,多是一些“黄段子”开始,内容都是女人身体的某个部位。已婚的则会接过话来,口述这个村庄的另类“艳照门”,未婚的听红了脸,迈着慢腾腾的脚步离开谈话的中心,却并没走出多远,在这群人看不见的角落倾听乡村固有的野性和神秘。村里人靠这些津津有味的“浑段子”启蒙着一个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语言直接得令人脸红心跳。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那些虚度的光阴被时间的磨盘,一圈一圈的碾成了不能生长植物的尘土。这些尘土下面,却埋着生活的骨头,有一天骨头成了化石。当生活的真实被理想世界的高温碳化成固态的时候,那些凌云般的壮志也该和太空中的垃圾溶为一体,成为不能旋转的陀镙。
乐耕的河流依然澈底,只是月色如炽的时候,我却在另外的地方,逆着月晕怀念,生活的点点滴滴总能给我们温暖,即使错折的经历对于人生也是一笔财富,就像错过了的月光依然能够照亮我们的生活之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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