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撷了一篮鲜艳欲滴的花儿,贮满一篮春光。清明节的这一天,我匆匆行进在春光骀荡的田间小路上,去探望我那敬爱的妈妈。
我来到妈妈的坟前,将鲜花恭敬而虔诚地摆放好。蓦地,妈妈的坟前春光荡漾,我的思绪却像一条野马奔腾起来。
妈妈离我而去已有二十年了,想必妈妈在那暗无天日的九泉之下,从未见过这迷人的春光。妈妈,孩儿提了一篮春光看您来了。妈妈,您老看见了这花儿吗?您老沐浴到了这大好的春光吗?
妈妈,您虽享年八十,但在孩儿的记忆里,您却从来就没有悠闲地享受过这怡人的春光,从未采摘过一朵这样的鲜花。您那双长满老茧的大手,从来就无暇顾及过那盛开的鲜花。您的大手,是用来呵护您的孩儿的。您就是用了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在那艰苦的年代将孩儿奇迹般地拉扯大。
妈妈,孩儿清楚地记得,在我十岁那年,父亲一场重病后撒手长眠地下。那是一九六四年,那年您已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您毅然地收起伤夫之痛,勇敢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那时,亿万中国同胞都处于饥饿的煎熬之中,您一个老妇人,要撑起这个家是多么的不易啊!为了不让孩儿挨饿,不让孩儿受冻,您没日没夜的操劳着。白天,您和男人一样去田地干活,别人劝您歇歇,您说,只有挣足了工分才有口粮(当时从生产队按人口定量分得的微薄粮食)。晚上,您还要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帮人纺棉花纱,常常纺到夜深人静,甚至通宵达旦。邻居劝您早点睡,您说,要挣工钱为孩儿买油盐。那时,为人纺一斤纱只能赚六角钱,您纺一斤纱要熬三四个通宵。妈妈呀,每当孩儿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泣涕涟涟。您为孩儿吃的苦,受的罪,以天为幕,遮不完,以地为囤,装不下。
妈妈呀,孩儿还清楚地记得,您那双被裹成畸形的小脚。您为了孩儿,就是用这双小脚创造了人间奇迹。记得每年“双抢”季节,您都要去一个60里之遥叫鲤鱼洲的农场打禾(一种人工使谷粒脱落的劳动方式)。那差事很苦,生产队要挑选年轻力壮的女子去,您却总要争着去,就是因为生产队每天要补助半斤米。每次回来时,您还要挑来一担野藕(藕塘主人挖完后散落的藕)。妈妈呀,孩儿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您当年是怎样将这些藕挖上来的,孩儿更不敢想象,您又是怎样用了那双畸形的小脚,挑了那一百来斤的野藕,走了那六十多里路。姑娘们感到诧异,您说为了孩儿您什么都能做。妈妈啊,您一路上爬过多少回,摔过多少次跤,身上流过多少汗,脚上磨起过多少个血泡,同行的姑娘们无法数得清,但她们清楚地记得,面对您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姑娘们个个都感动得痛哭过。每想至此,孩儿便会泪如泉涌。孩儿又想,红军长征冒着枪林弹雨,翻山越岭走过了二万五千里,创造了世界奇迹,他们靠的是一个伟大的信念,那就是让全国人民都过上好日子。妈妈呀,孩儿现在才明白,您能创造奇迹,靠的也是一个信念,那就是,要养活孩儿,要孩儿不挨饿,要将孩儿抚养成人!您就是靠了这伟大而无私的母爱,才创造了人间奇迹!
妈妈呀,孩儿今天来看您,想让您看看这春光,您为了孩儿,从来没有闲暇欣赏过的春光;还想帮您洗洗那双裹成了畸形却创造了奇迹的小脚,修一修您脚上手上那为了孩儿长满的老趼。
我的泪水滴到了鲜花上,流进了这春光里。我勒住思想的野马,对着妈妈的坟头,深情地呼喊:妈妈呀,您收起这篮春光吧,明年这一天,孩儿还来看您,还提来一篮春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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