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直下着雨，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飘满了潮湿和压抑。一同事烦闷中问我：过了清明，雨水就少了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条件反射性地安慰她：是的，过两天就放晴了！

清明正好是周六，不用上班。我踌躇着、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呢？晚上给爸妈打了个电话，他们说不用回了，时间不多，你回来也到下午了，有点晚，住不了一天又要回去，这来来回回都在路上折腾。于是挂完电话我安稳地睡下了。

然而今早醒来，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爆竹声，我的心开始慌乱，好像看到他们挂满忧伤的眼神中，似乎在说：乖乖，怎么不来看我？闭上眼睛，头脑里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

我有两个爷爷，亲爷爷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对他的印象只有家里放着的那幅照片，以及从长辈们那里听来的零星的故事。虽未能见到现实中的爷爷，却对他充满了感激和敬重。另一位爷爷是带我长大村上的一位老人，虽不是亲爷爷，可他待我比自己的亲孙女还要亲，而我也是在他的宠爱中享受完快乐的童年。

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拼命地干活挣钱还债，没有时间照看我和弟弟，我的这位爷爷看着我们可怜，才答应下来我父母的请求。于是才有了后来亲密无间的爷孙俩。

记忆中，一大早父母就把我送到爷爷家。这一天爷爷带着我放鸭子，给我看电视，到了傍晚时分便舀好热水，帮我洗澡，然后穿上干净的衣服，吃好晚饭。等太阳下山了爷爷便带着我坐在大门口，打一把大蒲扇，看路上人来人往，我一会儿抢爷爷的扇子为他扇风，一会儿又丢下扇子不管跑去和别的小孩玩，爷爷怕我跑远了，总是在后面叫着：快回来，你爸妈马上就来接你了！看着爷爷脸上的皱纹，我总是好奇地伸手去拉扯，我问爷爷为什么他脸上的皮会这样，爷爷乐呵呵地说：因为老了。可是我并不懂老了是什么意思，还是那么可着劲地拉，但爷爷并不责怪。到七八岁时，能做点事情了，父母交给我一个任务：放牛。其实我哪里知道怎么放牛，牛那么大，我那么小，根本斗不过它的。是爷爷每天准时叫我：“梅花仔（我的小名），去放牛了。”然后我就解了牛绳，人往前走，牛很听话，它乖乖地在后边跟着。到了爷爷那里，我就直接把牛绳交给爷爷，之后什么都不用管了，一路陪着他就可以了。爷爷有一根拐杖，一手拄拐，一手牵牛。别人都到田坎、地坎上去放牛，那里的草更丰美，但是爷爷从来不去，因为不方便。我们每天来的地方就是水渠边，那里是长长的宽宽的堤岸，长满了短短的青草，我们的牛儿就在那里慢慢地啃，没有竞争，没有打扰，它们可以很悠闲地边吃边玩，边玩边吃。而我和爷爷常常并排坐在他那跟拐棍上，听他讲故事，他的故事永远也讲不完，偶尔有时他忘了他以前曾讲过这个故事，但我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做累了的时候我就牵着爷爷的手在堤岸上散步，看蓝蓝的天空、树枝上的小鸟，看水渠中的鱼儿游来游去，爷爷累了，我就帮他捶背，他的手若是感到麻了，我就用我的小手不停地掐他手上一深一浅的沟壑，爷爷则用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微笑地看着我，说：“乖乖，真是我的好孙女儿。”

外公和爷爷则决然相反，严肃得很，少见他脸上的笑，老是一个人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吸着他的旱烟，似有无尽的忧愁和烦恼。坐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不敢多伸筷子，怕他的眼神。弟弟特爱吃口味菜，没辣没咸他不吃，有一次，桌上都是清淡的菜，只有一个霉豆腐看起来比较有胃口，结果弟弟不停地往自己碗里夹霉豆腐，外公瞪了他一眼，他没看见，后来外公操起了铁锨故意吓他，说你还吃霉豆腐就拿这个家伙对付你，弟弟当场哭了，后来回家跟妈妈说再也不去外婆家了，因为外公要用铁锨对付他。因为弟弟生性倔强，没人管得了他，当时他长得特别瘦小，家里人都想把好吃一点的留给他让他长得好一点，可他偏偏就只爱吃些辣椒、霉豆腐之类，所以外公才会出那么一招。想想外公，其实他的严肃、严厉、不苟言笑中也是饱含了对我们的爱。

爷爷前两年去世的，家里人都没告诉我，为此我伤心地大哭了一场，后来每每梦见爷爷都是他慈祥的微笑，爷爷对我总是包容和仁爱，这越加让为自己的未能尽孝而难过百倍。外公走了有近十年了，很少梦见，想来是我没有什么做什么事情特别惹他生气的，对我还比较满意。

这一天，我哪里也没有去，未能去给他们扫墓，但我用一天的时间来想念他们。希望爷爷和外公在天堂里都过得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