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春雨缥缈,怨妇手提花篮摇摆在田埂上,一脚踏空,绣花鞋深深陷在刚刚翻耕过的水田里,远处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声,有男人还有女人,有老人还有年轻人,当然,有媳妇也有寡妇,说不好还有弃妇,怨妇肯定是有了,踏空的就是。
怨妇在嘲笑声中苦笑,在叹息声中脸红,只有手中的花篮,还是那样鲜艳,白色的,野花!
远处的山披上,那是她丈夫的家,圆圆的房顶,上面长满了葱绿的含羞草,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丈夫进去了,就永远不出来了……
丈夫房子的后面,是他父亲的家,也是圆圆的房顶,没有草,没有含羞草,只有光滑的水泥堆砌起来的馒头,里面还有他的母亲,两人依偎在一起,足够了……
他父亲房子的后面,是他父亲的父亲的房子,雄伟,威严,房子的正面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记录着父亲的父亲的丰功伟绩,他父亲的父亲没有母亲陪伴,只有那块牌匾,辉煌……
怨妇从花篮里拿出所有的家当,酒,菜,还有大米饭,摆在各个房子的面前,她点燃蜡烛,凝望着,蜡烛慢慢的燃烧,流泪,再凝固成坚硬的蜡,坚硬的,坚硬的……
怨妇跪下了,优雅地跪下了,她叩响了第一个头,那是给丈夫的爸爸的爸爸的,这位死不悔改的走资派,曾经把怨妇丈夫的爸爸危害了整整一辈子,他曾经解放了全中国,可是他自己,直到死了才被别人解放,有人给他立下了这块匾,把“革命先烈”的称号铭刻在风雨的变换之中,只是,慢慢的,来看望这块牌匾的人越来越少了,现在,已经没有了……
怨妇又跪下了,坦荡地跪下了,她叩响了第二个头,那是给丈夫的爸爸的,这位继承着父亲遗志的笨蛋,临死还要求怨妇的丈夫把他曾经骑了一辈子的自行车跟他埋在一起,他说,自行车的座鞍是加大的,坐上去比宝马还舒服,整个县里的老百姓都知道这辆车是他的,曾经被偷过三次,每次它都自动返回……
怨妇最后僵硬地跪在了她的丈夫面前,叩响了第三个头,面对这位改革开放的弄潮儿,怨妇流下了眼泪,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违背祖先的遗愿,把不属于自己的权力和金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她更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抛弃曾经的山盟海誓,把娇娘藏进自己的怀抱里……
慢慢吃……怨妇嘟哝着:我没有给你们带来幂纸……
吃点菜……怨妇嘟哝着:我没有给你们带来鲍鱼……
还有酒……怨妇嘟哝着:我没有给你们带来好酒……
还有……
天上还在下着小雨,烟雨朦胧中怨妇的身影是那样的渺小,她怨恨丈夫的爷爷,为什么要生活在那个年代,在苦难中去追寻的那个真理是如此的渺茫……
她怨恨丈夫的爸爸,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在显赫的位置上却要奔波在老百姓当中……
她怨恨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对金钱和权力的追求那么固执,那会给你带来快乐,也会给你带来灾难……
后记:这个“故事”是真的,它马上就要发生在今天,因为怨妇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和酒,还有蜡烛,纸钱她没有买,它马上就会成为故事了,在这个故事当中怨妇的角色还真不好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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