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又听到了母亲的絮语。
那天回老家，是因为七爷（幺叔父的大儿子，在我们堂叔伯兄弟里排行老七）喜添贵子，我回去喝满月酒。
回老家于我还是蛮有诱惑力的。毕竟我又可以看到年迈的老父亲了。我为此激动得一夜都未睡安稳（其实，不光是这一次，每次回老家我都是这样。）。折腾到凌晨四点，我再也睡不着了。我悄默声地爬起来，摸黑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去开房门，尽量不弄出声来，免得惊醒还在沉睡的老伴，惹来一场絮叨。“咔哒”一声门锁的脆响，却还是弄醒了老伴。我一惊，竖耳静听。就听老伴梦呓似地说：“这早？”说着，翻了个身，又梦呓似地说：“你呀，就回老家就精明。”说完，又沉沉地睡去。我暗自庆幸，旋即关好房门，打开灯，匆匆洗完口脸，穿戴完毕，就启程了。
此时的天还是暗黑，天空中还在飘着细雨。晨风微，拂在脸上，却还是感觉到阵阵的寒。整个小区一片寂静。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愣了愣神，却还是坚定地走进了微雨中。
班车是没得的。我进了车棚，推出三轮车，箭样地射去。耳边只有嗖嗖的声响。
老家离我现在住的地方有四十公里，要是平时，到别的地方，我是懒得吃这个亏的，可今天是回老家呀！
我回到老家，天刚麻麻亮，父亲还没有起床哩。
我大声叫喊，回答我的却是个女声，我先是一愣，终于分辨出是母亲。我心头一喜，敢情母亲也回来了。母亲不在老家，在汉口，替我哥照看孩子。说起来都是我母亲的过错。我们姊妹五人，每家都是一儿一女，独我哥是个女儿，都十三岁了。这本来是挺好的，偏我母亲想不通，非要我哥再生一个。可我嫂子却想不通，说：“生那多养不活。”母亲一拍巴掌，大声说：“有小不愁大呃，你怕养不活，生了你给我，我来养。”嫂子犹豫了。偏我哥是个孝子，母亲发了话，是非要执行不可的。终于得了个儿子。嫂子一气之下与我哥离了婚。可怜我年迈的老母亲，从乡下去了城市，又挑起了抚养孙子的重担。每次看到母亲那劳累的样子，我心疼地问：“累不累？”
母亲一笑，说：“做老的抚后人，不累。”
母亲开开门，说：“这早？”
我笑笑，说：“回家嘛，不早点？”
我又问母亲：“你郎也去？”
母亲笑着说：“我都回来好多天了，等着清明上坟嘚。”
我说：“还这早，你郎再睡会儿。”
母亲仍笑着说：“你都回来了，还睡。”
正当我和母亲言语的时候，从房里传来声稚嫩的声音：“奶奶，来。”
母亲一听，急忙转身进了房。嘴里不住地说：“快叫叔叔。”
我也跟着进了房。原来是我那才七岁的侄子。正站在地上穿衣。母亲心疼地说：“你再睡会嘚？”
侄子边穿衣边说：“又不要你穿。”
我一把抱起象石磙的侄子，说：“他也来了？”
母亲说：“家里没人引嘚。”
我放下侄子，走出房，习惯性地掏出香烟，正准备点燃，母亲发现了，连忙赶出来，制止道：“还抽！”
我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都这大了，还管！”
这时，父亲也起来了。父亲接过话头，说：“五十了还不是儿啊。”
母亲却不管不顾地数落起来了：“我正准备跟你说的，你要三戒：戒烟戒酒戒赌。要想家里顺当，必须这样；你不是有高血压？三戒了对你有好处······”
母亲啦，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关心着自己的儿女。却唯独没有想到自己！
我看着母亲，却再也无话可说了，任由指间的香烟缭绕，任由母亲絮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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