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茗香,攲侧独卧,神思缥缈,意态轻胧。仿若置身在这“千古一醉、一醉千古”沉酣之中,忘却来世今生。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醉,刚好醉了,醉了刚好。只因这眉间心上,烦忧杂生,无处相回避,不醉何如?醉的理想境界就是似醉非醉,醉中还带有一点的清醒,可这一点清醒又不至让你感觉到抽搐的内心被烧灼的疼痛,只让你隐约发现灵魂从倦意的体内飘出去,就在你的身体之外,离你三五尺远的地方,站在阳光里傻呵呵地笑。
古人散愁聚乐总离不开酒,酒喝到一定的程度,就会神欢体自轻,意欲凌风翔,而且还能醉出品味来。不是我们眼里的醉鬼那般,满口的胡话,疯话,不着边际的淫词烂调。这举杯之愁,人生的不称意,尽在畅饮之后,神魂随风而去时的轻盈。如其想醉的话,我觉得不如将用杯饮改为用瓢喝,豪放之气就在这一仰脖子之间,将酒倒将下去,贯通纠结的愁肠。我持瓢坐巴邱,这江河之水都似成了瓢中之酒饮,这是何等的气魄,肚府之大,今人有谁敢向之。说到这酒,有一个人物是不能不说的,这就是诗仙李白,还有他的“将进酒”,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醉,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如若可以长醉不醒,如若可以兼留美名,何不寻醉?
借着这些酒词与酒诗,说了一番疯颠话,也似是陪着古人仰起脖子,喝了个千杯万盏,醉眼迷离,心驰神往,不分南北。我意醉了,我在何处?不知也。好象是遇到了苏轼先生,白发银髯,手捧书卷,半抬苍面,两行清泪从眼里渗出,停在面上的沟壑之中,就象是墨色中闪着点点寒意的磷光。只听他口中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冷。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与爱人生死两隔十年之久,尘世内外,茫茫不见,只能以这摧人心肝的情,写一阕血泪斑斑的词,寄托无望的相思。那个在黄土地下的王弗已经被哭泣之音叫醒。遗憾的是只可相看,却不能执手。她定是站在先生的面前,伸手欲拭先生的泪,却因自己只是无形的魂魄,手拭过去,只有一袖的寒意,并无先生的体温。
我被带入这情境之中,浑身的毛管都被捻起,既如此,那我不说这千古酒醉的事,只说情醉,亦是一种醉法吧。千百年的时光已经随尘散去,那些名利场上的争伐,那些市井里的喧嚣,那些朝代更迭、盛世兴衰,都已经化作了一只玲珑的小琥珀。只有爱情不曾被困住,依旧跳动它惊艳的神采。刘兰芝与焦仲卿结成的连理枝依旧青枝摇曳,柳梦梅与杜丽娘面前的梅依旧香气袭人,侯方域与李香君留在桃花扇上的血迹依旧乱红独醉,陆游与唐婉写在沈园白墙上的词句依旧声声叹惜,梁山伯与祝英台幻化成的蝴蝶双飞依旧翩翩起舞,还用再列举吗?真的不用了,在这些神仙情侣中无论是拿出任何一段的情爱经历,都足够让人醉上千年百代的了。情醉之梦还没有醒,他们顺着梦里的路,走到今日,感动今人。抚弄古人的爱情传说,手中还有一种温暖的触意,就是“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的感觉。无论这些精典传颂着的爱情故事是断是续,是圆是缺,经历苍老如水的年华,亦不能磨损它鲜明的棱角,不能模糊它的鲜亮颜色,他们依然如凌风仙子,站在我们的眼前,裙角飞扬。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听,那清脆敲击的云板,嗒嗒嗒……来了,他们来了,迈着碎步,穿越时光的长河,脸上没有一丝的阴冷晦暗,身上没有一丝的尘灰沾滞,眼里没有一丝的尘俗飘忽,口中没有一丝的怨艾凄怆,心中没有一丝的滞凝沉重。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他们的这一梦真长呵。如果你在为其中的某位的情爱分离而叹惜,他们会笑着告诉你,不要这样,他们已经在尘世外相会厮守了。
我想传递尺素,遥问古人,为何可以把爱情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竟让我无语凝噎。是否是因为风尘乱世,礼法森严,才使得那些爱情的种子更具顽强的生命力,长出张狂丰茂的枝条叶冠。我只能叹服,只能歆羡,摇首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那不似是骀荡的春风拂到处,绿意点点萌生,撩起希望的绰影。那个在云梦里的她今天可会入梦来?这梦又会有几分的真实?
如果把这个世界用微观的眼光来看,我们人就象是一个个娇小的爬虫,在交织的网上蠕动。人的最好的妙处就是可以不由心发便可以操控自己的情绪。当一个笑时,可能她的心里在哭,当一人在你面前哭时,她可能心里面正喜着。人性的复杂性太过深奥。我每面带着笑意,自己无法理解这样的笑竟然不需要内心感动的情绪所激发,就在自己的脸上扬开了花。笑是最简单最易被人接受的表情,用笑掩饰内心的脆弱与痛苦,原来笑是不错的伪饰。情爱在生命里起着润滑的作用,没有情爱,就如同看着一辆破车在山路上艰难地前行,听着吱吱嘎嘎车轴病声,担心这车随时都会因车轴的断死而从此瘫在路上,再也爬不起来。
早上起床,从这幢楼走到那幢楼内,就如同是从一个笼子里走到另一个笼子。这是生活为我延出的一条线。这条线只有这么长,让你每天从起点与终点之间来回地走动。已经不需要你对终点的风景作一番假想,不会有什么惊喜会乐呵呵的殷勤地等着。你每迈出去一步,便知道下一步将会遇到什么。路上风景一年又一年的相似交替轮换着,你激情的温度只是保持着恒温,不会让你彻底地冷却,也不会让你超过它设好的限度。就好象是怕你被剧烈的作用而蒸腾了,脱离它的控制。路不曲折,也不泥泞,山在城外,水在云边,何处安放你寂寥的心呢?那千年缔结的情缘可否也会牵着我行走千年呢?任何一个有着情爱需求的动物,也包括那渺小的虫萤,对于爱情的想象不是他们个体所能装得下的。可是,当你绝望地不再对情爱做什么想象的时候,你的个体的空间又足可以装下这满世界里无人认领的愁苦。
曾经也被情爱带着燃烧了一回。情爱的燃烧不是把你燃成灰烬,而是把你冶炼成一个精典的作品。只是这个作品不是钢,而是瓷器。不小心失手落地,便会支离破碎。再高明的工匠也别想修复出原形的光彩。我的那段情已经与我的心灵断开,看似是与自己截断了联系,每一纤爱的柔丝还似是与心连通着温暖的脉血。带着景仰的朝圣心情,在爱情的面前,完全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真心地笑,号淘地哭,都是因情而起的真实表达。只要爱在身边不离去,风雨里也有彩虹的影子。那个诗意蒙胧的日子,如今只是永远停在那个唤不回的春光里的一株香草。
还记得当初天涯一方,书信往来,我与她都相信爱情的神圣,坚定地在每一个日子为我们铺开的纸面上写满对方的名字。生命是一切理想的根源,从核心里给了我们爱情的信仰。我相信爱情是给了生命活力的灵药,有了这个根源的供给,黑暗中不害怕,失败中不颓废,痛苦中不绝望,要朝着生命绵延的方向,愉快的赶了去。于是,我们在生命的面前许下了誓言,我并不担心她会在春天过后会凋谢。
我一直怀疑她是否在我的生命里真实存在过,在我的眼里,她就是那个站在水帘后面的姣好的小女子,象是从水意江南的画卷里走了来,飘逸的发上戴着玲珑水晶的蝴蝶夹,周身都散发着江南女子的神韵。伸出手去,挑开了这层水帘,与她的生命相亲的经历依然清晰记得。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跟着想象的翅膀,去浪漫地神游。
没有谁会在我们中间划一条相隔的银河,没有谁会拿着沉重的枷把我们中的一个索了去,不知道是谁把我们爱情给抢走了。爱情变作昙花的性格,香艳的时间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长久。多情去后香留枕,好梦回时冷透衾。缘尽情散,一声情叹,惊落满枝风情的桃花,无情的桃花逐流水而去。
我们信任爱情的同时,也信仰自由。如今,女人不需要缠足行走,男人也不需要怯怯含羞着道一声“娘子”。古人表达爱意还不会用“我爱你”这三个字吧。当我们可以大胆地操纵语言时,也开始大胆尝试爱的自由。爱情神圣的外衣可以被自由地揭去,再自由地穿上。谁还会笃信情醉千年,我只要一生就足够了。千年之后,还有会有人面对我们的“千古一醉”的情缘拍案击节,高呼伟大。那么这种不朽的爱情传奇是在你还是会在我的身上演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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