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回大姐家，主要目的不是看人，而是关心那条狗妈妈的生产情况。按说咱对狗这么关心，她该感谢吧，可却一点也不领情。一进门就一阵狂吠，一点也没以前温柔。摸摸狗肚子知道确实已生产，可就是找不到小狗崽。大姐出来解围，说她不是不欢迎你，而是向你展示她生狗的政绩。经过长达两分钟才算拉好关系，勉强接近狗的新家。狗妈妈慢慢平静下来，躺在毛茸茸的六个小毛球旁，很乖顺的开始哺乳。于是这个晚上的主要任务是陪狗，与狗相处了超过两个小时。因此今天忽然起了狗意，就写狗的事。

做个洋狗

中国人对狗的态度，大概属于“爱之越深恨之越切”的范围。有富太太狗儿狗女宠着的宝贝，也有鲁迅那样痛打落水狗的英雄。有赞扬狗忠诚品行的圣人，也有痛骂狗腿子们猪狗不如的百姓。反正做个中国狗一定不容易。

相比之下倒是做个外国狗，一定要幸福的多。如果用人的眼光看，说中国全盘西化难度较大，可狗界来看，她们应该是很乐于接受的。

曾经和一个美国老头一起工作问他家里几口人。他说四口：他和他的儿子杰克、他老婆和老婆的儿子鲍勃。本来以为是他们再婚各自带了自己的儿子呢，后来才知道这两个儿子是两条公狗。不过在他们主人眼里，这两条狗都已有了儿子的身份，可以和主人同吃同住同劳动。而狗也只认自己的主人。那对洋狗的幸福一定让中国土狗们很羡慕吧。

还有一个消息说一美国大兵在伊拉克战场解救了一条伊拉克狗，还违反军令饲养着他，甚至将他带回了美国。这位大兵说，在战场上我打死了不少伊拉克人，可伊拉克人没打死我。我不知道伊拉克人是否接受我的战争行为，至少对这条狗来说，我也算解救了一条生命。不知道这条狗现在是否有了美国绿卡，不过想来有这么一个英雄的狗主人，他应该不算偷渡，以后的生活也一定比在伊拉克幸福吧。尽管可能冒着得罪安拉和被上帝惩罚的风险。

人眼看狗

洋狗咱很少见过，就是一些专业用途的名贵狗也很少接触。如德国牧羊犬，纯种的警犬，导盲犬，藏獒等。一生真正接触过的就只有两只半土狗。

第一只狗是我三四岁时从姥姥家捉来的一条假哈巴狗。与这条狗相处时间最长，直到大学毕业。前后活了二十多年，她也算寿终正寝了。据说就是在她死后，母亲也没按惯例杀了吃肉，而是埋在了院子里一棵树下。

作为一条乡下土狗，它的一生算是苦难的。那时节人都吃不饱，何况一条沟？平常也就是主人赏给点红薯蒂把，最多就是刷锅后的泔水从猪食桶里分出一点。相反，倒是这狗给过主人不少解馋的机会。例如这条狗很会逮耗子，简直比猫还利害，甚至还会逮麻雀。它的猎物有时就叼来给主人，愿意和主人一起分享。我们就拿火烤熟了，我们吃了心肝，让她吃剩下的骨头，她一点也没怨言。现在看这条狗，应是固守传统意识的狗，知道狗不嫌家贫的道理，她的一生也算忠实的尽了狗的责任。

第二条狗是在儿子三四岁时领来的一条白狗。刚来时也就一搾长，浑身雪白的毛，让儿子很喜欢了一阵子。可这家伙长的太快，几个月后就超过半米，而且儿子赏给他的食物总也吃不完，总被她藏在家里各个角落，直到慢慢腐烂，弄的屋里味道很差。而且一直也没训练出固定地点大小便的规矩。整个屋子都是她的厕所，于是就经常被揍。而她最终的命运转折是因为一次在儿子胳膊上留下了两个小洞。自此以后，这狗就结束了在我家的历史，后来被转送给一个卖肉的老汉。这老汉家住农村，应该不存在定点厕所的问题，也不存在隐藏食物的麻烦，倒是难以处理的烂肉骨头，也许可以让他整个后半生真正过上小康的生活。

现在再看这条狗，大概有点不识好歹：有机会做个城市狗而不守本分，终于丢掉了正式户口，回归乡下加入了土狗的行列。

那半条狗就是目前大姐养着的这条博美了。说是半条，有两个原因，一是这条狗本来是条流浪犬，整天就在我楼下单元门口卧着，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可她对我情有独钟，每次出门他总要跟着跑上一段路。有一次我要去三十多里地的大姐家，他就一直跟着跑了几公里。看着可怜又可爱，就忽然善心大发，决定带回来送给大姐。不过开始的样子实在一点也不招人喜欢：浑身脏兮兮的，一团一团的毛毡疙疙瘩瘩，脸上一片眼屎，尾巴一堆烂草，最怕的是还可能有虱子。不过经鉴定还好没虱子。于是就很耐心的给她洗澡理发，终于有了点狗的模样。可开始的几个月大姐一点也不喜欢她，直到时间长了才慢慢接受。而到现在都有点不舍得离开了。

现在来看，这人和狗的感情也是可以逐步培养的。这大概与人相似，以前的人们是先婚姻后恋爱，也有不少千古佳话，倒比现代人走马灯一样的结婚离婚要好的多，除非新新人类一辈子总恋爱而不结婚。

狗界爱情

狗界的爱情，大概不能用人的眼光来衡量。可狗不会说话，他们幸福与否，只有狗自己知道，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和典籍。人要想知道，只好委托主人用人话说出来，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要说第一条狗，到现在诞辰四十多年，逝世也二十多年了。现在说起来，还真不知道是否有过爱情。至少从来不曾生育过。这一点多少有点遗憾。尽管狗界没有“夫妻相随”的惯例，也很少见到“狗儿子给狗妈妈养老送终”的典范，可这老巴狗竟孤独一生，也算可怜吧。加上作为一条地道的乡下土狗的苦难，也就只能更增加一份可怜的程度罢了。

第二条狗是条公狗。来的时候是童子，走的时候也还是处子。母狗也许见过，可肯定还不会谈恋爱，更应该没有过任何狗奸行为。至于走了以后的事，那是另外的故事了，暂且不表。

要说这爱情甜蜜且不断开花结果的就是这第三条狗了。捡来之前应该还是[ch*]女，两年的时间已经二度做妈妈。这样的事，放在俄罗斯也该给个英雄母亲称号吧。再说恋爱。她第一次做妈妈，主人们根本就没注意是否有过恋爱的过程，一直等到肚子大了才知道要生产了。不过第二次很闹了一段时间。因为大姐希望给她讲懂得计划生育的道理。可一条黑公狗就是不理解，整天缠着在一起。于是，大姐采取了比祝员外更激烈的做法：将博美捆在家里，看见黑狗就是一顿棍棒。然而这爱情的力量实在不是人能阻挡的。当一天早晨看见俩狗在院子里亲亲热热依偎着的时候，一切都已太晚。可喜的是，这狗爸爸的表现相当勇敢。就是在完成自己本职工作后，还不肯扔下爱人自顾离开，居然迎着大姐手里的棍子一点也没退缩的意思，很有点为了爱情献身的勇气，就这样俩狗恩恩爱爱的相处了一周多时间。如果不是大姐坚持，也许这狗爸爸真要和这爱人博美白头到老过一辈子呢。到如今，他们子孙满堂，狗辈繁荣，这结果肯定比梁祝化蝶要值得赞扬吧。

想起邻居家另外一条很名贵的公狗京巴。他终于为了爱情弃主人而去。惹的女主人一个月满嘴燎泡，眼泪汪汪。看来这狗界的爱情，一点也不必人差，一样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狗懂人事

对狗来说，爱情不可少，可日常事务应该还是看家。在这方面，我的理解是应该将成语“狗仗人势”改成“狗懂人事”。这里有真实的证据支撑。

那条老巴狗就很懂“人事”。首先她能分辨是不是自家的鸡鸭。一旦院子里发现别家的鸡鸭，她就会飞快追上去，直到彻底撵走才罢休。整个过程根本就不是主人训练，也不用主人指挥。其次她很懂看管自家财产。山村的家都是很不堪的栅栏，并没什么安全防护，谁都可进去。如果外人到家里，他只小声的象征性的叫几声，引起主人注意就走开了。如果外人要拿家里的东西，他就会大叫，尤其是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有一次全家人都出门干活，一个乡亲老远过来告诉母亲说最好回家看看，说你们家的狗叫一个下午了。等母亲回去，那巴狗就带着母亲跑到井台附近，母亲发现辘轳没了。狗又带着母亲到村头一家乡亲门口，人家家里没人，可狗就不离开。后来主人回来才知道这家借了我家辘轳，还一个劲的说你家的狗厉害，这么小知道看家，就是不让我把辘轳拿走。可见，这整个过程也没主人在场，绝对没有狗仗人势的成分，可还是显示了狗懂人事的特质。

要说比这巴狗还懂人事的就是这第三条博美了。大姐晚上在门口摆水果摊，摊开来也是一大片。博美就卧在旁边，承担照看的责任。平常的顾客买了东西秤好装袋结账离开，狗一点也不叫唤。如果有谁想在主人背后偷拿什么，狗立即就会跟上去。有一次一个二流子偷拿一把荔枝装在口袋里，大姐确实没看见，可狗就是不依不饶。最后这二流子只能讪讪的笑笑，从兜里退出来。如我等，作为一个尚算聪明的人，就是不明白：平常总眯着眼的狗，是怎么分辨顾客和小偷呢？这难度确实大，值得狗专家研究一番。也许正因如此才惹新主人越来越多的宠爱吧。

狗事太多，说也会所不完。别的狗死的死了，走的走了，只有这博美还幸福的过着日子。如果按照美国的说法，这博美的主人是大姐，而不是自己，尽管自己有收养的开端。至于以后更老了，是否会再养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狗，让他早晚“遛人”，到时候再说吧。倒是眼下这博美的一家子，还真是有点惹人喜爱。就是俩月后她的孩子再次被卖掉，她也应不会有什么怨言，一样守着自己的本分。就冲这点，可比现实里的很多人强多了。

于木鱼宅

2009-4-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