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了县疾控中心的大门,我示意在一家超市的门口停下来,进去买了包价格不菲的烟香,出来后,陪我去后凹村采访的戒烟控烟办公室的宁主任就笑着说:“买烟干什么?我们可是去宣传戒烟控烟的。”我也笑了笑,没有回答。
从县城到后凹村五十里,从后凹村到县城五十里。这条路我很早以前就走过。那时我在上高中,我的同桌就是后凹 村人。她的名字叫苦果,长的像花儿似的。我那时是个调皮的楞头青,为了向她献殷勤,我用摩托车送她回家好多次。并多次开玩笑说:你这朵花儿是我的。我们的同学情谊很深,只是后来她没有考上大学,就嫁给了本村的一个后生。我之所以买烟,也是想到她家去看看,见了她的男人,总不能不递一支烟吧?农村是很讲究这个的,不然会说你看不起人。
后凹村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后凹村了。车在村委会停下来,在那里等候的书记、妇女主任把我们让到屋里。书记拿出一支烟刚要递给我,站在我身边的宁主任有意地咳嗽了一声,书记急忙把手缩了回去,我笑着说:“我是不吸烟的。”妇女主任接着说:“不吸烟好。吸烟净害人,没有一点好处。”书记介绍了他们村戒烟控烟的办法和经验后,我提出是不是到几个典型家庭去看看?书记望着妇女主任说:“那先到谁家?”
妇女主任想了想说:“要不先到苦果家?她家可是典型的吸烟受害户。”
到苦果家?这个苦果是不是就是我的同学?我的心一下子不安起来。
妇女主任继续说到:“苦果的命真苦。吸烟真的能要了人的命。她男人吸烟吸的厉害,得肺癌死了,你说她不吸烟怎么也得肺癌了?”
在旁边的宁主任插话说:“苦果吸的是二手烟,被动吸烟更害人。”这句话说的很专业。
妇女主任继续说:“可不是。苦果还因为她丈夫吸烟,前两孩子生出来就死了。后来落下这个女娃才十来岁,心眼还老多。”
我说:“那就到苦果家看看吧。”
苦果家座落在村西头。妇女主任先走一步,说是她提前打个招呼,让我们随后就到。
可是到了苦果家里,苦果不仅不接受采访,还把自己关在屋里连我们都不见。妇女主任解释说:“苦果因为做化疗,人都没有人样了,不想见外人。”
我还能说什么?我起身看着墙上相架里那过去像花儿般的苦果,想不到她现在怎么就没有人样了?我很失落,我更伤心。
“舅舅。”一声清脆的舅舅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身来,活脱脱的一个小苦果,花儿般的站在我的面前。坐在椅子上的书记赶紧纠正到:“好娃,该叫叔叔哩。”
“不,我妈说,让我叫他舅舅。”孩子拉着我的手继续叫到:
“舅舅。”
这一声舅舅叫的我心底泛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一把抱住孩子泣不成声。我感觉到,苦果的日子不多了。我也知道,我这个舅舅以后应该担负的责任和义务。
我领着这个仅十岁的孩子出来,街上阳光一片,孩子的脸上满是灿烂,见了她的小伙伴就高兴地说:“这是我舅舅。”我把孩子带到一家小卖部,给孩子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孩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我告诉孩子:“好好读书,想要什么就问舅舅要。”
再回到家里,想不到苦果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人瘦的象一条线似的,脸色蜡黄,头发象枯了的草一样。对我艰难的一笑:“老同学让你见笑了。”
这就是活泼开朗,花儿一样的苦果吗?丈夫吸烟,她被动吸烟,造成的后果如此的让人触目惊心?
宁主任站起来说:“苦果是不准备见你的,后来她一想因为吸烟,自己被害成这个样子,她要用铁的事实告诉人们吸烟的害处。”
香烟,多好听的名字。香烟,多可恶的东西。它害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个家庭?人们,要警惕啊!
我听着苦果声泪俱下的控诉,脑海里不时出现人们吸烟时表现出的那种无所谓的神情。难道他们就真的不知道,吸的是害人的毒草,吐的是自己宝贵的生命吗?
临走时,我把仅带的1000元悄悄压在了喝水的碗下面,这是我唯一可以帮助的。现在谁也无法挽回苦果因为别人吸烟,自己将要失去的生命。
车开出了后凹村的大门,我从口袋掏出来那包价格不菲的香烟,狠狠地捏在手里,慢慢的摇下车窗,把烟揉碎撒了出去。
阵阵微风吹过,把它们扫荡的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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