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小记

我们家是1997年7月1日搬进的新瓦房，距今已经十余年了。这个日子很好记，因为它还是香港回归纪念日。

新瓦房宽敞舒适，窗明几净。而且近些年，我每次回家，都会发现又有新的变化。05年春节回家，家里多了一个海尔牌双缸洗衣机。06年春节，妈买了一辆这几年刚时兴起来的追风鸟电动车。08年回家，爸爸把电视也换了，换成了42寸液晶平板大彩电，色彩鲜艳的让人眼花缭乱。同时，还把家里从里到外都重新装修了一番。让我吃惊的是，经济危机的灼灼热浪竟丝毫没影响到爸爸。别人都拼命攒钱，他却使劲花钱，而且还给我介绍的津津有味儿。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虽然家里的景象日新月异，但现在的我却常常怀念从前的老屋。那时候，我也就七八岁光景，每当外面下着雨不能出去玩时，我就和奶奶一起待在小小的套屋里。有时抓羊拐，有时听奶奶讲民间故事，什么茶仙子啊，什么牛郎织女啊，还有画皮小翠婴宁等鬼故事。奶奶讲的很动听，我也听的很用心，两手托腮，两只小腿翘起来，脚丫叠在一起，偶尔还会提上几个问题。但这样的日子并不是很多的，奶奶喜欢听戏，所以经常是听收音机。有时候唱“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有时候又唱“叫一声张生我的儿”。我不喜欢听戏，所以就躺在奶奶的臂弯里透过一米见方的窗户看外面的风景。套屋是北房最东边的一间屋子，我躺在那里，正好看到东房柴屋的侧壁。柴屋是由几根圆木和纤维板搭起来的，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反正从我记事起，它就已经饱经沧桑的在那里了。雨下的不大，所以能听见轻巧的雨滴从纤维板上滑下来“啪”一下落在地上的声音。雨水慢慢浸湿了圆木，上面的年轮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我就掰着手指头数，一圈、两圈、三圈......数着数着混了，然后再重数，一圈、两圈、三圈......记忆里，那年轮似乎总也数不清，现在老屋已不复存在，更无从知晓了。由于潮湿的缘故，那圆木的侧面已经长出些许木耳来了，被雨水一冲，透出许多深褐色的光来，那多像鸡汤浸过的颜色啊。于是，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来，细嫩的肉丝，爽滑的木耳，还伴着葱花和姜的鲜味儿。煤炉上的火苗贪婪地舔着锅底，砂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这时，奶奶的烟卷儿呛着了我，我咳了一声，从想象中清醒过来，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我挣脱开奶奶的怀抱，趴到窗台上去看。雨中的枣树已经坠满了成熟的果实，像一个个袖珍的小灯笼。偶尔有一阵风吹来，树枝便随意的在空中挥舞，犹如舞女的水袖，红是红，绿是绿，煞是好看。远处的那棵杨树，比起枣树来要挺拔高大的多，无数的叶子哗啦啦的响个不停，像礼堂里响起的经久不衰的掌声般令人振奋。如若是阳春三月，那树上则挂满了可爱的，毛绒绒的“杨树吊吊”，地上也有，弯弯曲曲的，千姿百态，远远望去，就像一幅抽象派的画，不知道画的什么，但是觉得它很美。

这样的时光，等到桌上那座古老的座钟沉闷得敲出十一下时，就要结束了，因为奶奶要去做午饭了。雨还在下，在周围一片拉动风箱的声音，鸟儿鸣叫的声音和风儿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中，各家的屋顶上开始陆续的升腾起缕缕的炊烟，上升、上升，然后混成一团，蔓延开去，消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烟雨朦胧之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