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烟雨红尘里,我竞成了名家大手笔。
欣喜之际,手机响起来,是未曾谋面的笔友弹天琴,她金铃儿响叮当地祝贺。一时性起与她约定在波川村头会面。
去下南的第二天,在蜿蜒的山水间又驾车了50公里,在崇山峻岭,白云深处,终于看见房基和山墙都是整齐的石块;甚至门坎、晒台、牛栏、猪栏、桌子、凳子、水缸、水盆都是石料垒砌或雕凿的毛南干栏楼。
到了村头,不见弹天琴。只有七、八个打坨螺的孩童好奇地围了上来。我童心未泯,玩性顿起,与孩童玩起坨螺。我一招霸王出弓,把旋转于地的坨螺打飞的起来,看着被打中凌空飞出二米的坨螺,我爽心大笑,把放坨螺的绳子“啪啪”的在空中甩得脆响,在我毫无顾忌地炫耀自己童时本领的忘形中,落地坨螺的还挣命地踉踉跄跄地旋转着,似在无情地对我得意洋洋的讥笑。好懊恼。
一个顽童飞地去捡起坨螺,强驴似地向我挑战,倔强的脾气不置可否。我使出浑身解数,把坨螺放成一个旋跑的跳跳“狗”,孩童蔑视一笑,跨枪跃马一招劈天盖地,把我放出的坨螺打出丈远,痪死于地,调皮的顽童潇洒地双手横叉于胸,昂首云天“溜瓜”!童儿们呼拉地甩膀蹦跳,围着痪死的坨螺欢呼“溜瓜、溜瓜……”!煞是天使般的质朴无邪,至纯至朴,他们欢笑得太阳弯了腰,我好喜欢这群有个性的顽童。
“牛哥。”我从醉呆中循声回头。这回是惊呆了,弹天琴!想不到,毛南山乡甜密的乳汁,兹养出的好女孩,如此的精灵,她象是晨曦里,刚出窑薄胎青花瓷上半开的荷花:皮肤黝黑晶莹剔透,嗔一嗔是眉聚黛峰,笑一笑是眼横水波。一呼一吸里,都有工笔描绘不出的万种风情,在镶有三道黄色花边的右开襟上衣和滚边裤子衬托下,宛若仙境下凡的天仙妹妹。“古文里的的四大美女,大概也就是如此吧。”这是她给我的第一次印象。不知是她过于美妙的缘故,或且是她身上与生俱来的一股媚浪让我惊的目瞪口呆。
她落落大方,眼睛会说话:“我们这里百里一村,能见到一张陌生面孔就算稀奇事了,你应该是牛哥吧!”我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窘态,故作姿态:“俺是牛书记、牛主编,小女子不识泰山。”她噗的一笑,淡淡的红晕染饰着出神入化的笑靥,水汪汪的杏眼笑出了花。
“黄虎,来,见过我们家的笨牛牯。”一条纯黄的土狗霍闪到我跟前,前脚高高离地给我频频作揖。“黄虎,带笨牛牯回家吧!”狗朝山道飞跑开路去了。
车停只能停在村头。我们拾阶上了山,行进在峰峦叠翠的九万大山里,原始森林郁郁葱葱,植被奇特,终年遮天闭日,伏流、溶洞、石林、石壁、峡谷比比皆是,神奇无比的喀斯特山水旖旎风光。那就是"美女榕",顺着天琴手指的方向,"美女榕"乃一棵榕树的分枝缠绕而成,乍一看,就象一个倒立着的裸女刚刚出浴,为了躲避人们的目光,害羞地用手遮住脸,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真面目。来不急惊叹,山的大气磅礴,山的博大精深;一个集“水”、“洞”、“天”为一体的通天洞呈现在了眼前。她媚眉一笑:“我们下水收鱼吧。”我已顾不上爬山涉水之辛劳,巴不得上了竹排。天琴与狗在前,她风情万种在熟练地划着水。水光山色照耀着她们的身体,泛着至纯至美的光环,山风吹拂她乌黑的发丝,缠着彩虹飘舞。
一会儿,她收起拦江网,鱼儿噼哩啪在出了水的网上地跳着,水花映在她红润得似乎变黑的脸庞,盛开一朵朵晶莹的笑窝;她眸盈秋波的眼神妩媚了满潭涟漪,水珠圆润她们含苞欲放的线条,纯洁得如天使。我情不自禁站起身拾步上前,尽情享受她和大自然的恩赐。“忘情中的我脚踩空,“噗嗵”一声,笨牛牯掉进了水。她敏捷地舒展着身体,翔入水中游到我身边,我鬼使神差,忘乎所以地趁机把他拥入怀中,我看见她柔顺地被上杏眼,轻柔得似乎听不到声音:“笨牛牯,你也会水”……
月亮爬上了山岗。在他独家的狮子冲里,掌起油灯,摆桌上菜。先是一碗火麻豆羹汤,火麻的香、豆羹的嫩滑,入口清香爽滑。白切鸡,接下来上的是山木耳香菇,山蕨菜。 最后上的是下南菜牛肉,“三隔肉相间”的菜牛肉味美、香甜、细腻、鲜嫩而驰名中外,脍炙人口,清香飘逸,香嫩不腻。新鲜的是这些都是山上采的或自家产的。
天琴把藏在地窖的毛南红端上桌,小心翼翼打开泥封的坛盖,山稔和玉米酿的琼浆玉液,犹如紫红的香弹爆炸,香气扑鼻,色浓味醇,香飘十里。清脆,妖娆,刚烈;乌黑的果实、紫色果浆和烈酒年久月深,日积月累的依附作用,生命里相互渗透,死心塌地地相爱,像少女青春幻梦的元红飘然的情怀,倾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霎时间风生水起,滋味万千。天琴妈唠叨地解密:这坛毛南红,是天琴出生当天酿酒藏窑的,按习俗天琴出嫁时才掘酒请客。
端上来的米饭也新奇,青、赤、黄、白、黑五色清蒸糯饭,是用可食植物红蓝叶,黄瓣花,枫叶提取的汁液染泡成的,色彩斑斓,香味扑鼻,锃亮放光。我不知道清代诗人沈自修在什么时候到南方的,也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品尝过这五色五香的香糯饭,能给他这么长久的回味?我连吃了二大碗,佐以不知名的蔬菜。天琴指点,这是山蕨菜,这是野红坯菜……啊!这都是我闻所未闻美味佳肴。
天琴妈,去栓牛场坳门了,他爸上山打猎还未归。
新鲜新奇的菜肴,香喷喷的五色糯饭,那十八年头醇厚的毛南红,还有这姓谭的天琴妹妹,哪样不是醉人心菲?谁还能不沉醉其中?
酒渐渐的高,开始醉眼朦胧,用筷子指着, “喂,你干吗这么健美?”她笑,“我家种了二十亩地,五百株银杏树,鸡鸭鹅羊成群,加上你,一共二十六头大牛牯,是劳出锻炼来的。”我说你的电脑呢?我要为你写一篇散文。她咬着我耳说没有没有,要翻山回村里才有。我才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劳动劳出来的健美,只晓得吃现成的果实。
又喝下去一杯,还是两杯?我拍着天琴的肩膀说,你,帮我在这里租二十亩地,我也要来种银杏。还要一杆猎枪,打野猪,打月亮。天琴撒野地拍打我的胸膛,不给租,不给租,我要合股!房外面的林子里,忽地起一声怪吼。扛着猎枪的天琴爸爸进门就说,这是狮子吼声,林子里有狮子,要不怎么叫狮子冲。
趁着酒意,在与天琴及她爸杯觥交错中,我决定今夜以后真的不走了,有狮子也不走。我要做一个桃花源里的农夫。过陶渊明那样““偷得浮生几日闲,逍遥天地好河山” 的日子。看月亮,听狮吼叫,吃山蕨菜,野红坯菜。我愿望不大,挥毫泼墨、抚琴吟哦,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年年亲自用稔子玉米酿几缸毛南红。
这么美的想法竟使我在倏忽间悲从中来,我虽然喝了酒,我虽然不清醒,却知道这梦有点难,这个天琴爸答应我也是假意的。他不相信,我自己也半信半疑。“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终究是千古的绝唱,我们都是被各自的生活同时成就和毁灭的人。唯有天琴深信不疑,自言自语,自问自答道:“女孩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掌握自己的人生!”她至少还敢去做梦……
回城的日子里,寻不见山里的月亮,嗅不到山野的气息,看不到顽童昂首云天的笑,听不见鸟语花香。我常想,如果在山里成天嗅着山野的气息,我会写出更贴近自然,生命和土地的浪漫诗篇。如果长年累月领略山风民俗,我写出的散文一定包含了桃花源的诗境。如果我领悟了山的大气磅礴,山的博大精深,我以幽默、讽刺的文笔,鞭挞丑恶,针砭时弊,求索真理,剖析人生,写出的杂文一定是“匕首”或“投枪”。买了了银手镯,还有耳环、银项圈、银麒麟、银环、银簪,一路荡漾着跟我心飞。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想起配得上这银手镯,耳环、银项圈、银麒麟、银环、银簪,的天琴,她在清新寂寞的山里充实和热闹着。我却在繁华的都市颓废和绝望着。我仰天长啸:等到满山红叶时,我要亲自给你佩上。迟一些,我仿佛听到她在山里回应:半个小时了,怎么秋天还不到啊!
在狮子冲的月夜里,“你会爱我多久?”我紧紧抱着天琴,侧着头在她耳边甜蜜蜜地问,月光下她娇媚的举起手比了个“一”。我欣喜若狂地说“一辈子!”她笑了,并不是因为我答对,而是感染我的喜悦。她轻轻把头依偎到我怀里,收敛起天使般的笑容:“ 我不会给出这种答案的,这样的答案不真实了,像在说谎,再猜猜!”我对她的说法很满意,于是绞尽脑汁继续想:“一天?” “呵呵,我们相互牵挂都半年了,一天,一星期,一个月这些都不成立喔!” 她握住我的手,微笑地看着我。我窃笑,大声地说“不会是一瞬间吧!” 这个答案差点让她笑晕过去“当然不是啦!” 她一直深爱着我的幽默,深爱着我爽朗的笑容,这个答案让她更紧握着我的手。“一年吗?”她摇摇头。我幸福的说:“一百年好了,一百年就够了。”她却说:“一百年太短了吧,不够我爱你啊!” 她甜言蜜语地笑着:“要听答案了吗?”她比着“一”说:“一……一直到你不再爱我的那一天……”我怔了……一直到你不再爱我的那一天……这是一个绝美的答案……
这是我在梦中…… 环江毛南红 紫梦山里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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