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太久，或雄心不再，当年很多如日中天耳熟能详的烈士如今多数早已远去，记着的就更不多了。倒是那个海陆丰起义一直记得。似乎那个抛弃家业带领农民革命的领袖，至今还活着。他就是广东海陆丰的彭湃。

查了一下他的资料。彭湃1896年出生于广东海丰有名的大地主家庭，自述家况“被统辖的农民男女老幼不下千五百人。我的家庭男女老幼不上三十口，平均一人就有五十个农民做奴隶。”就这样一个人，抛弃自己优越的生活，捐献自家丰厚的财产，居然当了“农民王”。按徐帅的描述“他个头不高，身着普通农民的衣服，脚穿草鞋，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和群众谈心、交朋友……饭碗上沾着鸡屎，他毫不在乎，端起碗就吃。这一点确是难能可贵的，我很佩服他。”还真有点农民的样子。

彭湃死了，如同他致力的革命，可他的歌谣还留着，抄在这里作为纪念：有奇男儿起自海丰，农运伟业开拓首功。毁家救千家，舍身为万众。当年音与貌，如在话语中：是你不知想！不是命不好！农夫呀！醒来！农夫呀！勿戆！地是天作！天还天公！你无分，我无分。有来耕，有来食！无来耕，就请歇！

将近一个世纪过去，先烈的愿望和他的歌谣一样，也早被淡化了。倒是今天看见一个新闻和照片，才突然让人想起这里就是先烈的故乡。

广东陆丰市东海镇炎龙村委会高厝村一半土地被两任村委会主任高锦龙、高镰卖掉，村民却没得到卖地款。当地纪委、国土等部门对高锦龙、高镰作出处罚决定后却久久难以执行。40多位村民代表讨论决定，自掏腰包拿出100万元酬谢能帮他们讨回土地的人。原文配发的图片中，几个农民兄弟端端正正地举着告示，一张红纸上写着“广东陆丰农民悬赏百万惩办贪官”，另一张则把上访的30多家单位一一列了出来。有村民代表无奈地告诉记者：“我们用了3年半时间，走遍30多个部门，还告不倒一个小组长。我们别无他法，只有重金征求清官帮我们主持公道。”

按说，现在早已不再是彭湃闹革命的年代，村民自治已经是我国一项基本社会制度。按宪法规定，村委会是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村主任由村民选举。国家有庄严的《行政诉讼法》，村民有选举村官举报村官的权利，中央有保护信访的条例，各级政府有明确的责任分工，国家有严格的土地管理法，这一系列功绩，应该都是当年的彭湃所努力争取而不得的事。

然而，如今有了所有这一切，却还是奈何不了这两个小小的村官：这两主任卖地十余年，群众上访30多个部门，结果是村官依然，小组长成了更大的官。

这大概是为什么彭湃的后人还要采取彭湃当年行动原因吧。然而，仔细一想，他们可以想出自掏腰包悬赏清官扳腐败村官的主意，却依然奈何不了这两个老爷。这事本身，除了作秀外，恐怕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他们的举动，尽管惹眼，尽管无奈，尽管悲壮，却再也没了当年先烈的精髓。

按说两个村官，倒也好，不倒也好，都算不了什么。大不了也让主[xi]总理批示一下一定就可以解决了。可假如说这“30多个部门”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这么多衙门上下左右都结成了一张官官相护密不透风的官网，那一定会把慈祥的温爷爷累死，也一定不符合我国和谐稳定的主旋律。

历史就是这样螺旋式前进。先烈百年前就呼唤民主，而所谓的民主，首先从“村民自治”开始，“自治”这么多年了，村民们拥有了自治的权利吗？他们梦想的，也不过是呼唤一名“清官”而已。他们希望的，也不过是在清官统治下，做一名顺应天命的顺民罢了。可这梦想，这希望还是那么遥远。

别的话就不敢说了，也许再抄录一遍先烈的歌谣，不算什么罪过：

农夫呀！醒来！是你不知想！不是命不好！农夫呀！勿戆！地是天作！天还天公！你无分，我无分。有来耕，有来食！无来耕，就请歇！

于木鱼宅

2009-3-31

-全文完-